王城火光渐渐变暗,人们各自回家。
杜河带她走入主街,女王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她低垂着头,转动着蓝色角簪,只跟在身后。
“是不是快结束了。”
女王幽幽道:“是啊,我签的命令,戌时宵禁。”
“殿下回王宫吧。”
杜河轻叹一声,今晚是个奇妙的夜晚。抛去女王的身份,她宜笑宜嗔,魅力十足,相处起来很愉快。
街道灯火一盏盏灭,他竟有些怅然若失。
“嗯。”
女王独自往前走,已经接近王城,杜河不能和她并肩,于是停下脚步。远处的侍卫,在朝这边靠近。
“谢谢。”
她转过身,举起手中蓝色角簪。寒风吹起她额间的发,她眼神变得冷静,红袍立在白雪中,柔弱又坚定。
“送给一个叫金德曼的朋友。”
杜河微笑挥手,他明白女王的意思。今夜之后,她还是新罗女王,强大的统治者,而不是喝泥鳅汤的小女人。
女王转身走向王宫,幽灵般的侍卫紧紧跟随。
杜河在原地等了片刻,一群人从远处走来。李文吉、云姬雨姬、裴行俭、金贤秀和新罗公主,都带着兴奋笑容。
他心情瞬间好转,女王什么的太远,身边这些朋友,才比较重要吧。
“大人,你没回去啊。”
“师兄!”
裴行俭喝得醉醺醺,被金贤秀搀扶着。
“玩的开心么?”
“开心!”
云姬雨姬猛猛点头,杜河哈哈大笑。
“走,回王宫。”
从主街到王宫不过数里,众人懒得骑马,就着寒风谈天说地。云姬格外兴奋,一直在杜河耳边叽叽喳喳。
走到一半,裴行俭发出呼噜声。
众人哑然失笑,金贤秀看向姐姐。
“要不你背?”
金胜曼意动不已,但看到人多,终究抹不开脸面,笑着摇摇头。不过独自落在后面,替裴行俭裹衣服。
“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金贤秀有些感慨,他到底十几岁少年。与裴行俭关系好,对唐人也很亲近。
“朋友啊朋友。”
杜河还没说话,裴行俭醉醺醺喊一句,惹得队伍欢笑不已。杜河失笑摇头,这小子真是人来疯。
不过相比在闻喜,性格开朗好多。
挺好,少年人嘛,没必要苦大仇深。
走出片刻,前方忽然传来哭嚎声,似乎发生什么事。杜河心中疑惑,王城有大量巡城军,谁敢在这闹事。
李文吉见状,招手五个护卫。
杜河跟着人流过去,只见地上跪着几个人。满脸胡须的奈麻昔德照,一身紫色丝绸,骑在高头大马上。
新罗三王族之一,守旧派昔氏。
地上几个人,似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妻带两个女童。此时满脸惊慌,跪在地上。在他们旁边,散落一地干鱼。
“一帮贱民,给我打!”
昔德照大手一挥,七八个恶奴涌上去。揪着衣领就扇,两夫妻脸颊红肿,丝毫不敢挣扎,只不断用新罗语求饶。
在恶奴手伸向女童时候,杜河出声制止。
“住手!”
两个恶奴却没停止,啪啪两掌,扇得女童红肿,但她们不敢哭出声,惊恐的眼神,仰视马上昔德照。
杜河心中大怒,两脚将恶奴踢倒。他出手极重,两人狂喷鲜血。
“呛!”
昔氏护卫拔出刀,李文吉咧嘴一笑,唐军也纷纷拔刀。四周百姓见状,轰然一声,离他们远远。
“原来是天使啊。”
昔德照骑在马上,嘴角浮出冷笑。
“昔大人,只是两个幼童,不必如此吧。”这是新罗内部事,杜河本不该管,但他实在看不下去。
昔德照冷冷道:“这几个贱民,板车惊到我夫人了。按新罗规矩,贱民冒犯真骨,我可以处死他们。”
“打也打过,就此作罢如何?”
杜河按下怒火,与他好声商量。
“原本是可以。”
昔德照微笑说一句,杜河心中一松,能保住命就可以了。不料下一刻,昔德照脸上浮出残酷笑容。
“天使要求情,本官偏不许。”
“杀了他们。”
杜河头皮发麻,探手将他拉下马。他一身巨力,昔德照反抗不得,被揪着领子,正反打了八个大耳光。
“老子给你脸了是么!”
昔德照脸庞迅速红肿,含糊大喊:“王上给臣做主。”
杜河这才发现,旁边停着一辆华丽马车,四个侍卫守在一旁。他放下昔德照,缓步走向马车。
窗帘被掀开,露出女王完美的脸。
“殿下是仁慈君主,请放过几个小民。”
杜河直视着女王,他和女王接触不多。
但可以看出来,女王不是嗜杀的君主,今晚又是年夜,不至于要见血。
“我虽是仁慈的君主,但国家法度不能容情。天使,贱民对真骨,若失去敬畏,新罗岂不是乱套了。”
杜河争辩道:“人命关天,岂能——”
“杀了他们。”
女王声音清冷平静,但清楚传到每个人耳朵。身后求饶声戛然而止,刀刃划破喉咙,血腥味传来。
杜河浑身冰凉,看向女王的目光,充满了失望。
“我——”
昔德照说到一半停止,因为他发现,眼前唐使像爆发的火山。平静的身躯下,似乎有什么野兽在挣扎。
他甚至怀疑,只要在刺激一句,唐使就会捏碎他喉咙。
人群缓缓让开,杜河回到尸体前,一个女孩还在瞪着双腿。血液在麻衣上,染得颜色更暗。
失神的大眼睛,望着身前地面。
那里有半颗糯米糖,落在血泊中。
他拾起糖果,上面仍有稚嫩的齿痕。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仿佛什么美好的东西,在他眼前破碎。
“来日屠刀落下,诸位可不要后悔。”
他说完这句话,满场都陷入寂静。
杜河走到金贤秀面前,后者想要说话,触碰到他眼神,把裴行俭交给他。唐军跟着他越过人群,往王宫方向走去。
云姬雨姬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埋了吧。”
在看不见的车厢里,女王轻叹出声。她很清楚,此事过后,杜河跟她再无情分,只有公事公办了。
但她不得不如此,骨品制就要高压。平民失去敬畏,统治就无法继续。
身为新罗的王,她需要维护贵族利益。
金胜曼一脸茫然,明明刚刚都很愉快。不过片刻时间,唐人就走到对立面,连裴行俭也走远了。
“放弃吧,姐姐,不是一路人。”
金贤秀轻叹一声,脸色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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