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突厥的覆灭,如同推倒了阻挡在东西方之间的最后一堵巨墙。曾经因战乱而时断时续、险象环生的丝绸之路,迎来了自汉以来前所未有的通畅局面。帝国的意志伴随着胜利的余威,迅速沿着古老的商路向西延伸。安西都护府的设立,如同楔入西域的定海神针,震慑着所有怀有异心的城邦与部落。
数月后,长安再次迎来了万国来朝般的盛况,但此番景象,与上次龙族、妖族来访时的诡异凝重截然不同,充满了世俗的繁华与喧嚣。
来自西域、乃至更遥远波斯的庞大商队,络绎不绝地抵达长安。驼铃叮当,马蹄声碎,载满了晶莹的琉璃、绚丽的地毯、馥郁的香料、以及各种奇珍异宝的马车,排成了长龙,通过金光门,涌入西市。皮肤黝黑、卷发深目的胡商们,操着生硬的官话,兴奋地比划着,与唐商讨价还价。东市则集中了准备西运的丝绸、瓷器、茶叶、铁器,堆积如山,等待检验出关。
国库的赋税收入随之水涨船高,户部尚书唐俭整日笑得合不拢嘴,连上朝时都带着算盘,不断计算着新增的贸易额和关税,并向李渊建议进一步扩大官营贸易的规模。
这一日大朝会,议题自然围绕着这前所未有的商贸盛况展开。
唐俭手持玉笏,激动地奏报:“陛下!自西域平定,商路畅通以来,仅三月,两市交易额已超过去年全年之总和!关税收入激增五倍!粟特、波斯诸国商贾,皆言仰慕天朝物华,愿永世通好。臣请陛下下旨,增设河西、陇右诸州互市场所,并派精干官吏专司贸易事务,以惠及边民,亦增国帑!”
此议立刻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赞同。财富的流入是实实在在的,能缓解朝廷因抗旱、备战、以及支持镇异司和天工院那无底洞般的研究而日益紧张的财政压力。
然而,侍中陈叔达却再次表现出保守的一面,他出列忧心道:“陛下,商贾逐利,胡风奢靡。如今长安胡商云集,其服饰、饮食、乃至乐舞,皆与我中原礼制迥异。臣恐长此以往,华夷之辨渐消,奢靡之风日盛,坏了淳朴民风,动摇礼法根基。是否……应对胡商活动加以适当限制,划定区域,以防其过度影响民心?”
他的担忧代表了一部分崇尚儒家礼制、担心商业活动冲击传统社会秩序的士大夫的观点。
魏徵闻言,立刻反驳:“陈侍中此言,未免迂阔!管子云:‘仓廪实而知礼节’。百姓富足,国家强盛,方是礼法施行之基。胡商带来异域之物,开阔我朝百姓眼界,其税收充盈国库,可用于赈灾、强军、兴修水利,此乃大利于国!岂可因噎废食?至于礼法,我天朝上国,文化渊深,自有其包容同化之力,何惧胡风影响?当自信才是!”
李渊高坐龙椅,听着双方的辩论。如今他感知愈发敏锐,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商贸繁荣,长安城中涌动的旺盛生机和活力,这是一种积极的、向上的“气”。虽然他也能察觉到其中夹杂的些许浮躁和物欲,但整体利远大于弊。
“好了。”李渊开口定调,“魏卿所言有理。丝绸之路乃沟通东西、富国惠民之大动脉,岂可轻废?然陈卿所虑,亦不无道理。”
他略一沉吟,做出决策:“着令户部、鸿胪寺、市舶司(已正式成立)共同拟定《蕃商管理条例》,明文规定胡商权力义务,划定其居住、交易区域,须遵守大唐律法,依法纳税。同时,命国子监、礼部加大教化力度,编纂《华夷风物志》,引导百姓正确看待外来之物,知其所长,亦明我所优。要以我为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这番决策,既鼓励贸易,又加强管理引导,显得成熟而自信,令双方都无话可说。
退朝之后,李渊于两仪殿单独召见了刚刚从西域返回不久、对蕃情极为了解的老臣裴矩。
裴矩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呈上了他精心绘制的《西域图记》及沿途笔记。
“陛下,”裴矩声音洪亮,“老臣此次西行,感触最深者,非惟商路之通,更在人心之向背。安西都护府设立后,伊吾、高昌、龟兹、于阗等国王纷纷上表请附,愿为藩臣。然其心中,畏威多于怀德者也。陛下当恩威并施,既可嫁宗室女于其王族以结姻亲,亦需驻精锐之军以镇要害,更需派遣儒生、僧道前往,宣教化,授农耕,立学堂,使其渐染华风,方是长久之计。”
李渊听得连连点头:“爱卿老成谋国,所言极是。此事便由鸿胪寺会同吏部、兵部细细筹划。”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爱卿在西域,可曾听闻……关于‘西方神碑’或某些……异常黑袍僧侣的传闻?”
裴矩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沉吟片刻道:“回陛下,‘神碑’之说,老臣未曾听闻。然黑袍僧侣……倒是在一些极西商队中偶有瞥见,其人行踪诡秘,不似寻常拜火僧侣,亦不与其他胡商深交。据闻其来自波斯以西一个名为‘大秦’(拂林)的国度,所奉之神似乎颇为隐秘……陛下为何问起此人?”
李渊目光微凝,果然!地宫邪物的阴影,其源头可能比想象的更远。
“无事,只是随口一问。爱卿辛苦了,且回去好生休养。”
送走裴矩,李渊的脸色凝重起来。地宫线索并未中断,反而指向了更遥远的西方。
然而,眼前的繁荣也带来了新的挑战。数日后,市舶司呈报,查获数起胡商试图夹带违禁物品出入关的案件,除了一些试图逃税的珍宝,竟然还有少量蕴含微弱邪异能量的西域古董和卷轴!虽然能量微弱,但其性质与地宫残留物有相似之处!显然,有人想利用繁忙的商路作为掩护,进行某些不法的勾当。
李渊立刻下令,加强边关和市舶司的查验力量,镇异司需派人协助鉴别超凡物品,绝不容许任何危险之物流入大唐。
与此同时,与龙族、妖族的互市也因丝绸之路的全面畅通而变得更加复杂。
龙族对大唐的丝绸、瓷器、茶叶需求量大增,但他们用于交换的深海珍宝数量有限,开始提出希望用“东海珊瑚林采集权”、“特定航线护航”等虚拟权益来交换。而那龙族老者敖钦,更是再次通过王珪传来信息,隐晦地表示龙宫对长安那汇聚并净化信念的“网络”(指人祖圣祠及大阵)很感兴趣,希望能“交流心得”。
妖族那边更是直接,他们提供的山货、药材、木材在长安卖出了高价,换取了大批盐铁。其使者彩羽甚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出,希望大唐能派出工匠,帮助他们在万灵谷修建“和人族一样的漂亮房子和市集”。
这些要求,都超出了简单的货物贸易,涉及到了更深层次的利益让渡和技术输出,让李渊不得不谨慎应对。
就在李渊忙于处理这些纷繁复杂的政务时,袁天罡的病情终于有了决定性的好转。
这一日,他竟在李淳风的搀扶下,走出了静养多时的病房,虽然依旧消瘦,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深邃。
他求见李渊,第一句话便是:“陛下,臣昏迷之中,灵识恍惚,曾溯着那邪物残留的一丝气息,遥感到极西之地……那里,似乎有一座巨大的、由黑石砌成的……迷宫?其中散发着与地宫邪物同源却强大万千倍的气息……而且,似乎……有活物祭祀的迹象……”
西方迷宫!活祭!这个消息,让李渊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地宫,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试验场”或“前哨”。
袁天罡缓了口气,又道:“然而,陛下以龙魂淬炼万民信念,开辟新路,亦让臣看到一线曙光。陛下如今与万民信念相连,或可尝试主动引导这股力量,非仅用于防御……譬如,陛下可尝试于脑海中观想一物,凝聚万民信念为其‘赋能’,或能创造出具有特殊效果的……‘信念奇物’?此或可对抗西方那种基于‘恐惧’与‘献祭’的邪恶神术?”
这个设想,更为大胆!等于是将虚无的信念之力,实质化、工具化!
李渊闻言,眼中精光大盛。他立刻尝试闭目凝神,观想一枚最简单的“安神符”。起初并无异样,但当他尝试调动那冥冥中与万民信念的连接时,他感到灵魂微微一震,一股温暖的力量汇聚而来,融入那观想之中……
片刻后,他睁开眼,伸出手掌。掌心之上,竟然缓缓凝聚出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令人心神宁静的虚幻符箓!虽然仅存在数息便消散了,但其效果却真实不虚!
“果然可行!”李渊与袁天罡、李淳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这是一条全新的、完全属于人族自身的超凡道路!
是夜,李渊再次立于宫城高处。
脚下是灯火璀璨、驼铃隐约的长安城,东西两市喧嚣直至深夜。财富、文化、人才、乃至超凡的机遇,正沿着丝绸之路滚滚而来。
然而,他看到的不仅是繁华,还有潜藏在商队中的邪影,龙族妖族的算计,以及西方那遥远而巨大的威胁。
开通商路,带来的不仅是丝绸与珍宝,更是将大唐彻底推入了世界舞台的中心,不得不面对来自各方、无论是世俗还是超凡的挑战与机遇。
驼铃绕长安,奏响的既是繁荣的序曲,也是风云际会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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