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喧嚣被重重宫墙滤去,两仪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李渊屏退左右,独留房玄龄、杜如晦与李淳风。巨大的西域舆图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铺开,山川河流、城邦戈壁,皆在其上。
李渊未着龙袍,只一身玄色常服,赤足踏在图上的“长安”二字。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怛罗斯的惨烈或安西的烽火,而是越过了葱岭,越过了乌浒水,投向那片广袤而陌生的、标注着无数蕃文与传说怪兽的西方大陆。
“陛下,”房玄龄声音低沉,打破了寂静,他手中拿着一份厚厚的奏报,是裴矩临终前遣人送回的、凝聚其一生心血的《西域图记》补遗与研判,“裴公临终之言,犹在耳畔。大食虽凶,然其内并非铁板一块。其新任哈里发奥斯曼,乃由部落推举而上,原先知麾下老将如阿里等人,似有不服。且其疆域扩张太快,自西班牙至信德,民族繁多,教派亦有分歧,此其内患之一。”
杜如晦接口,手指点向图上一片广阔的区域:“其财政亦恐吃紧。连年征战,赏赐无度,听闻已开始熔毁波斯萨珊王朝遗留的金银器皿乃至前朝神庙神像以铸币。此乃涸泽而渔,非长久之计。其力虽盛,实则外强中干之处颇多。” 他的分析,冷静地剥离着大食强横外表下的脆弱肌理。
李淳风则上前一步,手中拂尘虚点几个关键节点:“镇异司结合波斯古籍、商队传言及袁师感悟,大致圈定了几处‘黑石迷宫’可能存在的区域,皆位于大食势力范围腹地或边缘险峻之处。其能量反应隐晦,似有大型结界或天然险阻屏蔽。那些黑袍教士的活动轨迹,也多围绕这些区域。臣推测,此‘迷宫’并非单一入口,而是一个遍布西方的、由邪恶能量脉络连接的节点网络。”
李渊沉默地听着,目光幽深,仿佛已穿透地图,看到了那片大陆上涌动的暗流。他缓缓蹲下身,手指划过舆图上代表沙漠与高山的褶皱。
“朕知道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大食,不过是一把刀,一把被那‘黑石迷宫’中的存在握在手中,用来斩开东方屏障的刀。甚至持刀者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意识到被操控。”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位重臣:“故此,药师西征,目标非尽灭大食,此非一时之功。其要旨在于:
其一,斩断这把刀最锋利的刃尖,即其东侵军力与那些黑袍教士;
其二,示之以威,让大食内部那些清醒的人看到,东进代价高昂,得不偿失,从而引发其内耗;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被圈定的区域,“摸清那些‘节点’的准确位置与虚实!”
“陛下圣明!”三人齐齐躬身。李渊的战略眼光,已超越了单纯的军事报复,直指祸乱根源与地缘博弈的核心。
“然则,”房玄龄仍有忧虑,“即便李将军能成功,大食内乱,西方陷入纷争,于大唐虽是喘息之机,然那片权力真空……若被其他势力填充,尤其是与那‘迷宫’关联更深的势力,岂非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所以,我们不能只要真空。”李渊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我们要提前落下棋子。”
他走向御案,提笔疾书。
“第一子:命鸿胪寺即刻选派精干使者,携带重礼,绕道北路(草原之路)或南海,尝试接触大食国内对哈里发不满的势力,尤其是那位‘阿里’。不必承诺具体援助,只需表达大唐愿与所有秉持和平的势力友好共处的意愿,暗示东方的贸易利益可与其共享。若能挑起其内部纷争,善莫大焉。”
“第二子:加大对我安西境内昭武九姓故地、乃至吐火罗等地部落的羁縻安抚。授予官爵,开放互市,允许其贵族子弟入长安国子监学习。朕要让这些地方,不仅是大唐的屏障,更要成为将来西进的跳板与文化输出的前沿。李靖战后,可留部分精锐,助愿意归附者训练新军,巩固地方。”
“第三子,”李渊的目光看向李淳风,“镇异司要抽调最顶尖的人才,成立‘西寰曹’,专司研究西方一切超自然现象、信仰流派、能量脉络。不仅要破解黑袍教士的邪术,更要尝试寻找、接触乃至扶持西方可能存在的、与那‘黑石迷宫’敌对的本地力量!譬如……那些被摧毁的拜火教残余?或是其他隐秘教派?裴矩笔记中提到的‘圣火虽熄,余烬未冷’,或有所指。”
他的布局,环环相扣,既有现实的地缘政治操弄,又有超越现实的超凡层面谋划,甚至包含了文化渗透的长远考量。
“陛下深谋远虑,臣等不及!”房玄龄与杜如晦真心叹服。这位皇帝的心术与眼光,已愈发深沉如海。
然而,就在李渊落子布局之时,遥远的西方,大食东征军大营内,一场针对性的风暴也在酝酿。
新任东征军统帅,以勇猛和虔诚着称的齐亚德·本·阿比,正恭敬地站在一名全身笼罩在纯黑长袍下的老者面前。帐内烛火摇曳,却照不透老者帽檐下的黑暗。
“导师,”齐亚德的声音带着敬畏,“唐军主力避而不战,似有迂回迹象。据‘暗眼’报告,其军中似有奇异能量波动,能微弱干扰‘圣战者’的狂化。”
黑袍老者发出沙哑的笑声,仿佛沙漠毒蛇爬行:“无知的东方异教徒,试图以微光抗拒永夜……齐亚德,你只需按照计划,稳步推进,压缩他们的空间。很快,他们将无处可逃。至于那些小把戏……”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缠绕着一缕如有实质的黑烟,“‘迷宫’已赐下新的恩典。将这些‘影噬符文’刻于箭簇之上,它们会自行寻找并吞噬那些令人作呕的‘秩序’之光。此外……”
老者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诡异:“……哈里发麾下真正的‘净化之刃’,已在路上。他们,才是专门用来对付这些掌握了些许‘异端奇技’之人的猎手。”
齐亚德眼中闪过狂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是!导师!”
几乎同时,长安镇异司地下秘档库。
李淳风正带着两名新成立的“西寰曹”骨干,彻夜研究那些从波斯、西域搜集来的古籍残片。突然,一枚被精心供奉在玉盘中的、来自古波斯阿契美尼德时期的破碎滚印,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起来,表面浮现出极其微弱、却纯正无比的白色火焰虚影!
一名年轻修士惊骇道:“监副!这……这是……”
李淳风猛地抬手制止他,目光死死盯住那火焰虚影。只见虚影摇曳着,竟在空气中留下几个短暂存在的、扭曲的古波斯楔形文字符号!
另一名精通古文字的修士失声叫道:“这……这意思是……‘小心……影子中的……吞噬者’?还有……‘圣火……终将重燃’?”
消息立刻被报给李渊。
李渊抚摸着那枚已然恢复冰冷的滚印,目光再次投向西方舆图。
“影子中的吞噬者……净化之刃?”他低声自语,“看来,对方的‘棋子’,也落下了。”
他感受到,一场超越世俗战场、在另一个维度上进行的较量,已然展开。他的“西寰曹”对阵对方的“净化之刃”;他的“信念奇物”对阵对方的“影噬符文”;他的“龙眸”俯瞰,而对方的“黑石迷宫”,亦在深渊中凝视。
但这并未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斗志。他转身,对李淳风道:
“将‘影子吞噬者’与‘净化之刃’的信息,以最快速度,通过加密渠道,告知药师与前线镇异司人员。让他们有所防备。”
“另外,”他顿了顿,“将‘圣火重燃’的消息, 透露给那位波斯王子卑路斯。看看他,或者他身边那些沉寂的拜火祭司,会有什么反应。”
西极之地,龙眸凝视,落子无声。棋局,已不再局限于山河疆土,更在于信念、能量与未来的道统之争。
李渊再次走到殿外,仰望星空。西方的星野,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深邃,隐藏着无数秘密与杀机。
“那就看看,”他轻声呢喃,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对手对话,“是你的黑烟能吞噬光明,还是朕的龙焰……能焚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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