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褪,天光未明,乾清殿前的宫道上已有内侍匆匆穿行。昨夜禁军校尉带回的消息已在沈知微手中过了一遍——兵部值房三人笔迹雷同,其中一人根本未当值。她将签到簿压在袖下,一路直入殿中。
裴砚已在御座落定,玄色龙袍衬得他神色冷峻。朝臣陆续列班站定,无人喧哗,却有几道目光在沈知微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礼乐声起,早朝开始。
裴砚开口第一句便是:“兵部值房值守记录作假,私放押运官出城,证据确凿。”他话音落下,两名禁军立刻押着三人从侧门进来,皆戴枷锁,面如死灰。
“查实后交刑部问罪,即刻下狱。”裴砚语气没有起伏,却让殿中空气一紧。
几位老臣垂首不语,手指却微微发抖。有人悄悄交换眼神,有人低头盯着靴尖,仿佛脚底生了根。
沈知微缓步出列,手中捧着一份奏疏。
“臣妾呈《举贤不限门第疏》。”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至殿角,“国难之际,用人当以才德为先。寒门子弟苦读数十载,功绩累累,为何不得入阁参政?世家垄断中枢百年,可曾救得了边关饥民,挡得住西域铁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位尚书。
“王令仪诞子当日,主动请辞族中两位堂兄的补缺提名,只为避嫌,成全新政。她出身世家,尚知天下非一家之天下。诸位大人,难道还不如一个产后女子明白道理?”
满殿寂静。
户部尚书张口欲言,却被身旁同僚轻轻拉住袖子。他知道,昨夜那三人的事还没审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沈知微退回原位,指尖悄然触到耳后玉簪。心镜系统冷却已过,她不动声色地启动,依次扫向三位御史。
第一位心中闪过念头:“若现在出头,家中长子明年春闱必被压榜。”
第二位默念:“太后那边没回音,不能孤身上奏。”
第三人更是直接想到:“沈氏早盯上我了,昨夜特意让我坐前排……不能动。”
她收回思绪,唇角微不可察地压了一下。
这时,礼部尚书越众而出,躬身道:“陛下,内阁任免乃国家大典,须依祖制拟定诏书、择吉日授印。仓促行事,恐失体统。”
裴砚尚未开口,沈知微已再次上前一步。
“祖制?”她反问,“太祖开国时,七位阁臣中有五人出自寒门。哪一条写着‘世家独占’?如今边患未平,内鬼初除,正是用人之时。等得起吗?”
礼部尚书脸色变了变,还想再说。
沈知微转向裴砚,递出玉牌:“陛下,若诏不下辰时,恐生变数。”
裴砚接过玉牌,看也不看,直接掷于案前。
“内阁缺员已久,朕已允准,何须再议?”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拟诏不必循旧典,即刻誊写。午时前,命人引新阁臣入殿受职。”
殿中众人皆是一震。
翰林院学士当场提笔草诏,内侍总管亲自监写。禁军列队守在殿外,铠甲森然。
礼部尚书站在原地,手攥着袖口,终究没有再开口。
半个时辰后,诏书完成。四名新阁臣由内侍引领入殿,皆着青袍,年纪不过三十上下,最年轻的一位脸上还带着书生气。
他们跪地谢恩,声音整齐划一:“臣等叩谢陛下隆恩,誓以肝脑涂地,报效家国!”
裴砚点头,沈知微立在一旁,目光平静。
退朝钟响,群臣鱼贯而出。
几位世家老臣聚在宫廊拐角,低声交谈。
“此例一开,我等百年根基,将毁于一旦。”一人咬牙道。
“她这是借王令仪生子做文章,逼我们低头!”另一人冷笑,“王家表面退让,实则趁机上位。”
“可眼下兵权在他们手里,边关又靠着新税支撑……”第三人叹气,“反对不成,反倒惹祸。”
他们正说着,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知微扶着王令仪缓步走来。王令仪脸色仍显苍白,但精神尚好,身边宫人撑着伞盖,遮住清晨微露的日光。
“妹妹身子未愈,本当静养,却仍坚持出席朝会,只为亲眼见证新政落地,实在令人动容。”沈知微边走边说,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前方几人听见。
王令仪轻轻一笑:“妾身虽出自世家,却深知天下非一家之天下。若人人皆以门户自矜,国家何以图强?我王氏愿为表率,自此之后,族中子弟凡入仕者,不得干预朝议,不得结党营私。”
她说完,抬头看向沈知微:“娘娘所行之路,艰难却正确。妾身心服口服。”
前方几位大臣脸色铁青,有人握紧拳头,有人低头疾步离开。
沈知微目送他们背影远去,嘴角微扬。
回到凤栖宫偏殿,她立即展开各地奏报。医馆筹建进度条陈堆在案头,她逐一批阅,朱笔不停。
一名内侍轻声禀报:“新入阁四位大人已在内阁值房就位,开始查阅军饷调度卷宗。”
她点头:“让他们查。尤其是西北三路粮道账目,每一笔都要核对清楚。”
“是。”
内侍退下后,她从袖中取出另一份密折。这是边地巡抚所呈,讲的是贫女入学之事。当地已有二十多名孤女被收入学堂,教识字与算术,将来可充任文书吏员。
她将折子放在最上层,准备午后呈给裴砚。
此时,裴砚正立于乾清殿西侧暖阁,面前摊开一张舆图。边境防线用红笔标注,几处要塞旁写着“缺粮”“无援”字样。
他看完最后一份军情快报,抬眼望向门外。
内阁值房方向隐约传来翻动文书的声音。
他嘴角微动,转身对身旁内侍道:“传膳不必在殿内,送到偏厅即可。朕待会要去巡视工部河防图纸,顺路看看新阁臣办事效率。”
内侍应声退下。
与此同时,凤栖宫偏殿外,一名宫女快步走来,手中捧着一碗药汤。
“娘娘,王妃吩咐熬的补血汤,刚煎好。”
沈知微抬头看了一眼,摆手:“放着吧。等她醒了再喝。”
宫女将碗放在小几上,低头退出。
药汤热气缓缓升起,在窗纸上投下一圈模糊的影。
她继续低头批阅奏章,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
一名监察司属官跪在阶下:“启禀娘娘,兵部那三人招了!他们供认,是礼部某位主事牵线,每月收受银两,替人伪造通行文书。名单上有七个名字,其中三个已调任地方粮仓。”
沈知微搁下笔,抬眼问道:“名单呢?”
“在此。”
她接过名单,快速扫过。第三行的名字让她瞳孔一缩。
这个人,三天前刚被推荐为江南转运使候选人。
她立刻起身,将名单卷好,向外走去。
“备步辇,我要去乾清殿。”
宫道宽阔,两侧灯笼尚未熄灭。她踏上步辇时,风正好吹起裙角。
药汤的热气还在小几上盘旋,碗沿一圈水痕渐渐干涸。
她坐在步辇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下一步,该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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