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斩觉得李靖上辈子一定是属周扒皮的。
当他抱着又厚了一倍的练兵方案,第三次站在卫国公府书房里时,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抖。这次他学聪明了,提前让薛福准备了双份的参汤,还在袖子里塞了好几块糖——生怕自己说到一半低血糖晕过去。
“写完了?”李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让一个十六岁少年在半个月内读完三部兵书、写出练兵方案是什么家常便饭。
“请卫公过目。”薛斩恭恭敬敬地递上文稿,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您老倒是翻快点啊,我这小心脏受不了啊!
李靖接过厚厚一沓纸,这次看得比前两次都要仔细。他时而蹙眉,时而点头,偶尔还会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在薛斩脆弱的心弦上。
当看到薛斩提出的“队列训练标准化”时,李靖突然抬头:“这个'站军姿'的说法,倒是新鲜。你说要像松树一样站立,有何深意?”
薛斩精神一振,赶紧解释:“卫公您想,士兵若是连站都站不直,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这站军姿练的不只是身形,更是心性!要让他们养成...”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从肌肉记忆讲到条件反射,从团队意识讲到纪律养成,把现代队列训练的科学依据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说了一遍。
李靖听得若有所思,难得地夸了一句:“有点意思。”
薛斩顿时像是被打了鸡血,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接着看到“特种作战”部分时,李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说要选'兵王'进行特殊训练,还要教他们攀岩、泅渡、潜伏...这些是不是太过...”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薛斩激动地打断,“卫公您想,若是有一支小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敌后,烧了他们的粮草,或者...”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岂不是比千军万马还有用?”
李靖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问:“你这些想法,都是从哪来的?”
薛斩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轻松:“都是...都是平时胡思乱想的。晚辈就爱琢磨这些...”
“胡思乱想?”李靖似笑非笑,“能想出这么周全的练兵方案,你这胡思乱想的本事可不小啊。”
薛斩干笑两声,不敢接话。
好在李靖没有深究,继续往下看。当看到薛斩提出的“参谋部”具体架构时,他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设情报科、作战科、后勤科...各司其职,互相配合...”李靖轻声念着,手指在纸面上缓缓移动,“你这个想法,若是真能实现...”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烁的光芒已经说明了一切。
薛斩趁机说道:“所以晚辈才想跟卫公系统学习啊!这些想法都还不成熟,需要卫公这样的大行家来把关...”
李靖抬头看他,眼神深邃:“你当真想拜我为师?”
“千真万确!”薛斩赶紧表态,“晚辈对卫公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打住。”李靖抬手制止了他的彩虹屁,“拜师不是儿戏。我且问你,你可知兵者为何?”
薛斩神色一正,肃容答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既知是死生之地,为何还要学?”
“正因为是死生之地,才更要学!”薛斩目光坚定,“学是为了不用,备是为了不战。唯有精通兵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和平,才能护我大唐江山永固!”
李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若我告诉你,拜我为师,日后可能会卷入朝堂纷争,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你可还愿意?”
薛斩笑了:“卫公,晚辈自从在演武场上站出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漩涡中心了。”
这话说得坦然,倒让李靖愣了一下。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发现这个看似跳脱的年轻人,其实比很多人都要清醒。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良久,李靖缓缓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个古朴的木匣。
“既然你心意已决...”他打开木匣,取出一卷用丝绸仔细包裹的帛书,“这个,你拿去吧。”
薛斩好奇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竟然是李靖亲手所着的《卫公兵法》手稿!
“卫公,这...”薛斩的手都在发抖。这可是军神的毕生心血啊!放在后世,那就是国家一级文物!
李靖神色平静:“这只是上册,记载了一些用兵心得。你既叫我一声卫公,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薛斩激动得差点当场跪下:“晚辈一定仔细研读,绝不辜负卫公厚望!”
“先别急着高兴。”李靖淡淡道,“有言在先。”
薛斩立刻站直身子:“卫公请讲!”
李靖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声音也沉了下来:“第一,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持此术,当时刻谨记,以护国卫民为本,切不可逞私欲,戕害苍生。”
“晚辈谨记!”
“第二,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既入我门下,当守弟子本分,勤学苦练,不得懈怠。”
“必当如此!”
“第三,”李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朝堂之事,错综复杂。你年纪尚轻,又骤得圣眷,更需谨言慎行。有些事,看得明白,未必就要说破。”
薛斩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在提点他,郑重应道:“谢卫公教诲!”
李靖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既如此...明日巳时,来行拜师礼吧。”
薛斩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拜、拜师礼?”
“怎么?”李靖挑眉,“不想正式拜师?”
“想想想!”薛斩激动得语无伦次,“可是...这么快?不需要准备什么吗?三牲六礼?见证人?...”
李靖被他逗笑了:“不必那么麻烦。一杯清茶,一颗诚心足矣。”
从卫国公府出来时,薛斩整个人都是飘的。他怀里紧紧抱着那卷《卫公兵法》,感觉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少爷?您这是...”薛福看着傻笑的薛斩,担心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福伯!快!准备拜师礼!”薛斩一把抓住老管家的手,“明天我要正式拜卫公为师了!”
薛福先是一愣,随即老泪纵横:“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老爷,您看到了吗?少爷他...他要拜军神为师了!”
这一晚,薛府灯火通明。
薛斩兴奋得根本睡不着,把《卫公兵法》翻来覆去地看。虽然很多内容以他现在的水平还看不太懂,但光是那些精妙的排兵布阵之法,就让他叹为观止。
“原来还可以这样...”他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怪不得李靖能百战百胜...”
另一边,薛福也在忙碌着。虽然李靖说了从简,但他还是精心准备了拜师礼:上好的龙井茶,文房四宝,还有一把精心打造的匕首——寓意文韬武略。
第二天一早,薛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儒衫,抱着礼物,早早地来到了卫国公府。
让他意外的是,程咬金和尉迟恭居然也在。
“程伯伯?尉迟伯伯?你们怎么...”薛斩一脸诧异。
程咬金哈哈大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听说你要拜药师为师,我们能不来做个见证吗?”
尉迟恭也难得地露出笑容:“药师收徒可是大事,我们自然要来凑个热闹。”
薛斩这才明白,原来李靖嘴上说着从简,实际上还是请了两位好友来做见证。这份心意,让他格外感动。
拜师礼在卫国公府的祠堂举行。
仪式确实很简单:薛斩先向祖师牌位行礼,然后向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李靖行三拜九叩大礼。
“弟子薛斩,今日拜在卫公门下,必当勤学苦练,恪守门规,光大师门...”
听着薛斩朗声念着拜师词,程咬金凑到尉迟恭耳边小声说:“老黑,你看这小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尉迟恭点点头:“是个好苗子。”
行完大礼,薛斩奉上拜师茶。
李靖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
“这枚玉佩,跟随我多年。”他将玉佩递给薛斩,“今日赠你,望你时刻谨记:兵者,凶器。用之为善,可保家卫国;用之为恶,祸国殃民。”
薛斩郑重接过:“弟子必当时刻谨记师父教诲!”
程咬金在一旁看得眼热:“好你个李药师,这么漂亮的玉佩,当年我找你要你都不给!”
李靖淡淡一笑:“你要来何用?当赌资输掉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严肃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礼成之后,李靖特意留众人用饭。席间,程咬金和尉迟恭你一言我一语,把薛斩在演武场上的表现又夸了一遍。
“药师你是没看见,当时那突厥蛮子的脸都绿了!”
“这小子,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
李靖听着,不时点头,看向薛斩的目光中带着难得的温和。
饭后,程咬金和尉迟恭识趣地告辞了。李靖把薛斩叫到书房,开始了第一堂正式的授课。
“既然入了我门下,有些规矩要先与你说清楚。”李靖神色严肃,“每月逢五、逢十,你要来府中听课。平日若有疑问,可随时来问,但需提前递帖子。”
“是,师父。”
“兵法的学习,由浅入深。你先从《孙子兵法》开始,每学一篇,都要写出心得。我会定期检查。”
薛斩认真记下。
“另外,”李靖顿了顿,“你那些...新奇想法,可以继续想,但付诸实践前,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薛斩知道这是为他好,连忙应下。
第一堂课,李靖没有讲具体的兵法,而是讲起了为将之道。
“为将者,当有五德:智、信、仁、勇、严...”李靖娓娓道来,从孙武讲到吴起,从白起讲到韩信,把古今名将的得失成败分析得鞭辟入里。
薛斩听得如痴如醉。这些鲜活的历史案例,比干巴巴的兵书有趣多了,也让他对兵法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
“今日就到这里吧。”李靖合上书,“回去把《始计篇》再读三遍,三日后我要考校。”
薛斩恭敬行礼:“弟子告退。”
抱着《卫公兵法》和一堆功课走出卫国公府时,薛斩的心情格外复杂。既有拜师成功的喜悦,也有面对繁重课业的压力,更多的,是一种找到方向的踏实感。
回到薛府,薛福早就等在门口:“少爷,怎么样?”
薛斩扬起手中的书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从今天起,要改口叫师父了!”
是夜,薛斩在灯下仔细研读《卫公兵法》。当他看到李靖在书页空白处写下的批注时,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原来这一仗还可以这样打...”
“这个阵法居然有这么多变化...”
“后勤补给居然要考虑到这个程度...”
他越看越觉得,拜李靖为师,可能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不过...
“每月逢五、逢十都要上课...”薛斩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脸顿时垮了下来,“这岂不是半个月都要来一次?比上班打卡还勤快啊!”
但转念一想,能跟着军神学习,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罢了罢了...”他自我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我把李靖的本事都学过来...”
想到这里,他又充满了干劲,继续埋头苦读起来。
而此时,薛斩拜师李靖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薛斩拜卫国公为师了!”
“真的假的?李靖不是从来不收徒吗?”
“千真万确!程咬金和尉迟恭都在场做见证呢!”
“了不得!这下薛家真要崛起了...”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开始重新评估这位少年新贵的分量。
而在某些深宅大院里,这个消息带来的震动,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但此刻的薛斩,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他正对着一本兵书抓耳挠腮,为三天后的考核发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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