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天,气息渊渟岳峙,独自面对金台、玄微、修罗三大宗师,衣袍于猎猎风中翻飞,如同悬于天地间一幅写意与肃杀并存的画卷时,异变陡生!
修罗那双一直透过面具、复杂难明地追随着金吒身影的眸子,骤然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侧头,对着身旁如临大敌的金台与心神已乱的玄微真人,声音短促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两个老家伙,替我拦住他!”
话音未落,她红袍身影如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惊鸿,竟全然不顾近在咫尺、气机已牢牢锁定三人的乔天,骤然转向,朝着天空雕背上那指挥若定、剑意凌云的金吒疾扑而去!
“想走?”
乔天眸光一寒,他岂容修罗在此刻脱离战团,去干扰弟子破敌?他并指如剑,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磅礴气机轰然引动,地面碎石与残留的阎罗令碎片应势悬浮,便要截击!
“乔天!你的对手是我们!”
两声沉喝几乎同时响起!金台与玄微虽不明白修罗意图,但此刻强敌当前,若任由乔天追击修罗,他二人必将陷入绝对被动!
金台须发皆张,将《镇元三式》催至毕生巅峰!他化掌为印,一式“镇乾坤”悍然推出!掌印古朴无华,却仿佛引动了整个皇城的厚重大地之力,带着镇压万法的无上意志,朝着乔天当头压下!他要以绝对的力量,强行迟滞乔天的行动!
玄微真人亦知已是生死关头,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悔恨与惊惧,道袍鼓荡如云!他身形幻化,瞬间竟似分出数道残影,各自施展不同绝技——北冥神功的吞噬漩涡、天山六阳掌的阴阳劲气、白虹掌力的曲直如意……从四面八方,真假难辨地袭向乔天周身要害!他要以无穷变化,扰乱乔天心神,封堵其所有追击角度!
一位以力镇封,一位以巧困锁!
这两位屹立武道绝巅数百年的宗师,此刻抛开所有杂念,联手施为,威力岂同小可?霎时间,乔天周身空间仿佛凝固,气流变得粘稠沉重,无数精妙狠辣的攻势已如天罗地网般罩落!
乔天追击之势果然被硬生生阻住!他冷哼一声,眼中佛魔之光再次大盛,面对这力与巧的极致结合,他不得不凝神应对,双掌翻飞,周身悬浮的阎罗令与自身融合的三家真气悍然迎上!
“轰!嘭!嘭!”
气劲交击的爆鸣如同连珠霹雳炸响!乔天以一敌二,身形在力场与幻影中穿梭格挡,白袍再次被凌厉气劲割裂,嘴角亦渗出血丝,显然应对得并不轻松。金台与玄微亦是闷哼连连,各自身形晃动,面色潮红,显然也承受了巨大的反震之力。三人战团瞬间陷入胶着,劲气四溢,飞沙走石,再也无人能顾及他处。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修罗已如一道血色流星,跨越百丈,直扑金吒!
金吒早已察觉,剑眉一挑,足尖轻点雕背,身形冲天而起,手中紫薇软剑清吟阵阵,主动迎上!
“来得好!”
两人于半空中瞬间交手十余招!修罗红袖如云,招式华丽诡异,劲气阴柔狠辣。金吒剑光流转,轻灵凝重变幻莫测,“独孤九剑”破掌、破气式精髓尽显,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化解杀招。交手间,他数次对上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眸,那里面冰冷、肃杀,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他无法理解、却莫名觉得熟悉的复杂情愫。
修罗攻势虽猛,却隐隐将战团引向皇城外侧。金吒心有所感,亦未全力阻拦,两人且战且走,身形如两道纠缠的虹光,掠过混乱战场,几个起落间,便已投入远处一片幽深茂密的竹林。
竹叶潇潇,绿影婆娑,与外界的震天杀声恍如隔世。
一入竹林,修罗攻势骤变,愈发凌厉狠绝!红袖翻飞间,无数竹叶被其气劲带动,化作锋锐暗器,如同碧绿暴雨般射向金吒!
金吒眸光闪动,紫薇软剑划出无数圆融剑弧,将飞叶尽数绞碎。他一边抵挡,一边紧紧盯着修罗那双眼睛,那眼神深处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搅得他心绪不宁。
“我们……是否见过?” 他格开一记袖刃,忍不住沉声问道。
修罗动作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不答话,攻势更急,一招“云霞出薛帔”幻出漫天袖影,直取中宫,劲风凌厉,竟隐隐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金吒眼中精光爆射,不再犹豫,长啸一声,周身剑意冲霄!手中紫薇软剑光华大盛!
“既然你不肯说,便接我这一剑——”
“九剑归一!”
声落,剑出!
他身形仿佛化为四道残影,剑招随之衍化!
一道残影剑势圆转,如封似闭,是 “荡剑式” 极致,将气流劲力尽数排开!
一道残影剑尖轻颤,自下而上斜撩,轨迹刁钻,是“撩剑式”精髓,直刺袖袍薄弱之处!
一道残影中软剑脱手,如灵蛇游空,绕至修罗身后,是“离剑式”的以气驭剑,神乎其技!
最后一道残影,金吒真身所在,剑身高频震颤,发出刺耳嗡鸣,带着螺旋震荡、挫灭一切的怪异力道,是“挫剑式”的升华!
四式剑意,于“九剑归一”理念下融会贯通,汇于真身一剑!
这一剑,仿佛洞穿虚空!剑光过处,空间微颤,漫天袖影如泡沫破碎,修罗护体真气被轻易撕裂!
修罗瞳孔骤缩,面对这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一剑,她竟做出了一个让金吒心神俱震的动作——
她放弃了所有防御与闪避,双臂猛地张开,红袍在剑风中狂舞,将那毫无防备的胸膛,主动迎向了璀璨而致命的剑锋!
“你……!” 金吒惊骇欲绝,剑势已发,收之不及!
“噗——!”
利刃入肉之声,在寂静竹林中格外清晰。
紫薇软剑,精准地刺入了修罗左胸,透背而出。鲜血瞬间染红了襟袍。
也就在这一刻,因她双臂张开的动作,一枚原本掩在袍襟内的挂坠,被剑风带得跳了出来——那是一枚小巧古朴的玉石,雕刻的,赫然是道祖形象!与当年瀑布之下,那个女子,贴身佩戴、从不离身的挂坠,一模一样!
金吒握剑的手瞬间冰凉,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那枚染血的挂坠,再猛地抬首,望向那双透过面具、此刻流露出解脱、欣慰与一丝狡黠笑意的熟悉眼眸。
一切,都明白了。
“是…是你……!” 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巨大的恐慌与难以置信的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不挡?为什么不告诉我?”
修罗染血的右手缓缓抬起,食指轻轻弯曲,如同过往无数次那般,带着宠溺与戏谑,在金吒的额头上,极轻、极温柔地弹了一记。
尽管隔着面具,金吒仿佛也能看到她唇角那抹熟悉的、惫懒又骄傲的笑容。
“臭小子……” 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血气,却依旧有着那份独属于“修罗”的磁性,“剑法……成了啊……”
她气息微弱,却满是欣慰:“不愧是本座……看中的男人……这紫薇软剑,不曾辱没……”
话音渐渐低落,她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金吒下意识松开剑柄,猛地伸出双臂,将她瘫软的身躯紧紧环抱住,两人一同跌坐在厚厚的竹叶之上。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揭开那张面具,却又在触碰到冰冷面具边缘时,停了下来。
“……真的是你……” 他哽咽着,心如刀割,将她冰冷的身躯更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你说过……会在瀑布下等我……你说你会来见我……为什么是这种方式……为什么……”
修罗在他怀中,听着他悲痛的声音,面具下的嘴角努力牵起一丝极淡、却满足的笑意,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如同叹息般的呢喃:
“等…等我……下次……不骗你了……”
最终,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气息归于沉寂。
金吒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生命的流逝与躯体的冰冷,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怀中这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和那枚染血的道祖挂坠。他俯下头,将脸埋在她颈侧的红袍间,嗅着那混合着血腥与一丝若有若无冷香的、独属于她的气息。
往昔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瀑布下的初遇,被她“霸凌”的无奈,带她偷鸡摸狗的胡闹,紫薇软剑相赠时的亲昵,还有她离去时那句“等我”的承诺……一切的一切,如今都化作了怀中这具冰冷的躯壳,左胸上那柄属于自己的剑,和这枚冰冷的挂坠。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的狂放不羁、玩世不恭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彻骨髓的悲伤与寂寥。他轻轻拾起那枚染血的挂坠,紧紧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了她最后一点温度。他抚摸着怀中女子散落的青丝,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我会等你。”
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她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过往、注定独行万古的决绝与苍凉。
“无论要等多久,无论轮回几度……我会一直等下去。”
他抬眼,望向被竹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云霄,看到了极致处的孤独与宿命。
“从此,世间再无金吒。”
“唯有……独孤。”
声音落下,竹林寂寂,唯有风过竹梢,如泣如诉。
视角从竹林上空缓缓拉远,只见青翠竹海之中,一袭黑衣的男子,怀抱红袍已逝的爱人,跪坐于地,如同两尊凝固的雕塑。风声过处,竹涛阵阵,似在为他奏响一曲苍茫孤寂的……剑神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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