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把驿站门口那盏破灯笼吹得左右摇晃,光影在地上拉扯不定。
小莉把最后一口糙米饭咽下去,碗底刮得干干净净。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落在角落里那个新来的男弟子身上。
他叫曹三阳。
他靠着一堆还没分拣的货箱,一口一口地吃着驿站提供的晚饭。今天的晚饭又干又硬,他每咬一口,喉结都要费力地滚动一下才能咽下去。
他的姿势很僵硬,背挺得笔直,像一根戳在那里的木桩。
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可笑。
小莉收回视线,用袖子擦了擦嘴。
今天下午,她带着他跑了第一趟。她见过御剑术烂的,没见过烂成他这样的。灵力输出断断续续,飞剑像水里的葫芦瓢,一起一伏。不过十里山路,他从剑上摔下来两次。
第二次,直接把客户院子里的篱笆给砸塌了半边。
客户是个脾气不好的体修,拎着他的领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他一句话都不敢说,脸涨得像猪肝。
最后还是自己赔了二十个灵珠,才算平息。
回来后,周姐把那二十个灵珠从他今天的工钱里扣掉,他一天忙活下来,到手只有三十个灵珠。
连一块下品灵石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小莉拿起自己的水囊,拧开,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带着一股铁锈味。
她想不明白。
看他的穿着,是凤凰谷新晋弟子的制式道袍。虽然洗得有些发旧,但料子比她们这些速递员穿的粗布短褂好得多。能进凤凰谷的,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家里多少都有些底子。
这种人,为什么会来干这个?
驿站里的活,是给她们这种没天赋、没背景,连去矿洞出卖力气都会被嫌弃的女修准备的。她们御剑,只是为了比脚夫快一点,能多跑几趟,多挣几个灵珠糊口。
可他呢?
一个宗门弟子,本该在灵气充裕的宿舍里打坐修行,为宗门任务奔波,赚取贡献点,兑换丹药功法。
他却在这里,为了几个灵珠,摔得满身是泥,被人指着鼻子骂。
小莉又看了一眼。
他已经吃完了晚饭,正低着头,用一块破布擦拭他的那柄青钢剑。动作笨拙,不得要领,只是胡乱地抹来抹去,剑身上的泥点子被抹开,糊得更花了。
那样子,不像是在保养法器,倒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一股无名火从小莉心底窜了上来。
她见过太多挣扎求生的人。驿站里的姐妹,哪个不是把一块灵石掰成两半花?哪个不是在御剑时把灵力省着用,生怕多消耗一丝?哪个不是对自己的飞剑像对孩子一样,每天擦拭保养,唯恐它出一点问题?
因为那是她们吃饭的家伙,是她们唯一的依靠。
而曹三阳,他有宗门,有身份,有比她们好上百倍的起点。
他却把这一切都当成垃圾一样丢掉,跑到这里来,跟她们抢这点残羹冷炙。
这算什么?体验生活吗?
小莉放下水囊,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很轻,但曹三阳还是立刻警觉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戒备,像只被逼到角落的野狗。
“你的剑,再这么擦下去就废了。”小莉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曹三阳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嘴唇抿成一条线。
“飞剑的核心是剑脊里的灵力回路。”小莉伸出手指,在他那柄剑的剑身上轻轻一点,“你这样带着泥沙来回磨,会划伤上面的微导灵纹。纹路受损,灵力运转就会不畅。今天你为什么老是掉下来?这就是原因之一。”
曹三阳的脸白了一下。
小莉没再多说,转身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小瓶清亮的液体和一块鹿皮。
“这是‘洗剑液’,坊市里三个灵珠一瓶。”她把东西扔过去,“用这个擦,能清掉污垢,还能滋养灵纹。”
曹三阳下意识地接住,瓶子在手里冰凉。
他抬头看着小莉,眼神复杂。
“别误会。”小莉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冷淡下来,“我只是不想明天再浪费时间,从哪个坑里把你捞出来。你耽误的,也是我的工钱。”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工位。
“为什么?”曹三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沙哑。
小莉脚步一顿。
“为什么……要帮我?”
小莉没有回头。
她看着驿站里那些忙碌的身影,听着算盘的脆响和压抑的咳嗽声,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帮他?
她不是在帮他。她只是看到一个把金饭碗当尿壶用的蠢货,忍不住想往他头上敲一记。
“你这种人,根本吃不了这个苦。”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宗门给你庇护,有父母为你铺路,你却跑到这种地方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站上来?”
“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曹三阳一个人,攥着那瓶冰凉的洗剑液,愣在原地。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在修仙界当房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