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下,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天光,只有镶嵌在岩壁上的几颗月光石,散发着清冷惨白的光。空气湿冷,带着泥土和岩石深处的腥气,一呼一吸间,寒意便顺着喉管渗入肺腑。
空间不大,像一个被掏空的山腹。正中央的地面上,刻画着一圈圈繁复的阵纹,构筑成一个巨大的龟甲图案。阵纹的微光忽明忽暗,像垂死之人的呼吸。
赵清月跪坐在阵眼旁,指尖抚过一道已经黯淡下去的纹路。那触感冰凉,像在触摸一具尸体的皮肤。
“清月,又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放下手里的药碗,碗沿磕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赵清月没有回头。
她看见了。
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灵气,像有了生命的游蛇,从阵纹的缝隙中挣扎着溢出,扭曲着,飘摇着,最终向上,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消失不见。
龟息锁灵阵,正在失效。
这个能将她们九人的气息完全锁死,隔绝一切神识探查的祖传阵法,像一张被蛀了洞的网,开始漏了。
“都怪上面那个男人!”一个坐在角落里擦拭短刀的少女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他没来之前,阵法还好好的!肯定是他在搞鬼!”
“闭嘴,阿菱。”赵清月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瞬间让沸腾的水安静下来。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这地下石室里的八张脸。她的母亲,她的三姑,她的几个堂妹、表妹。赵家最后的血脉,九个女眷,像冬眠的兽,已经在这里躲了整整三年。
“阵法本身没有损坏。”赵清月走到那缕灵气溢出的地方,蹲下身仔细查看,“灵气不是被强行破开,而是……被引出去的。”
“引出去?”三姑脸色发白,快步走过来,“谁有这个本事?难道是仇家……”
“不像。”赵清月摇头,眼神锐利得像鹰,“如果是他们,早就把这山头掀了。这股牵引力很微弱,断断续续,像是无意识的。就好像……上面放了一块海绵,而我们这里,是正在渗水的水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头顶的岩层。
那个男人。
那个买下洞府的凤凰谷弟子。
“那怎么办?”三姑的声音里透着绝望,“灵气一旦泄露,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察觉到。我们……我们无处可逃了。”
恐慌像瘟疫,在逼仄的石室里迅速蔓延。一个年幼的表妹已经开始低声啜泣。
“杀了他?”擦拭短刀的阿菱眼中凶光一闪,“一了百了。”
“然后呢?”赵清月冷冷地反问,“杀一个凤凰谷的外门弟子,你觉得我们能跑多远?还是你觉得,凤凰谷会为了我们,去和那几个家族开战?”
阿菱的脸涨得通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把他赶走也不行。”赵清月继续道,“百花阁会找来下一个买家。我们无法控制下一个来的是谁,是男是女,是强是弱。这个曹三阳,至少现在看来,只是个落魄的穷小子,一个……变数最小的棋子。”
她的手指在粗糙的石壁上轻轻划过,留下一点白痕。
“我们不能动他,但我们必须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个炼气期的弟子,能无意识地影响老祖宗留下的阵法。”
赵清月的目光转向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裙,眉眼清秀,安静得像一汪潭水。
“小云。”
“在,表姐。”少女应声。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少女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上面灵光一闪,浮现出传功堂内的景象。
画面中,曹三阳正坐在角落,低头擦拭着他的剑,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与她有七分相像的紫衣女子,正是苏云。
这是她们赵家的一种秘术,可以通过血脉相连的器物,短暂地共享五感。
“我坐到他旁边了。”苏云的声音从玉佩中传来,带着一丝无奈,“他很警惕,像只受了伤的野兽。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功法?气息?”赵清月追问。
“没有。”苏云的声音很肯定,“灵力驳杂,根基不稳,就是最普通的炼气期弟子。除了……他身上那股穷酸气和固执劲,没什么特别的。”
石室里一片死寂。
一个最普通的人,却引发了最不普通的灾难。
这比他是个绝世高手还要让人心寒。因为未知,才最可怕。
赵清月盯着玉佩中那个低着头的身影,看了很久。
那个在蚁巢里,把屈辱和馒头一起咽下去的愣头青。
那个在传功堂里,把一把破剑当成全世界的木头。
他身上,一定有秘密。
“不要急。”赵清月对着玉佩,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继续接近他。用你的方式。”
玉佩那头的苏云沉默了片刻:“表姐,我……”
“没有退路了,小云。”赵清月打断了她,目光扫过自己的家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期盼,“我要知道他的一切。他的功法,他的来历,他身上所有的秘密。”
“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命。”
玉佩上的光芒,随着她最后一句话,缓缓黯淡下去。
赵清月收起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石硌得她掌心生疼。
她再次抬头,看向那片厚重的,隔绝了她们与外界的岩层。
现在,那里住着一个男人。
一个她们必须剖开来看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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