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西区,三教九流混居的“烂泥巷”。
空气里飘着一股发霉的草席、劣质灵酒和隔夜饭菜混合的酸腐气味。一个挂着“悦来客栈”招牌的二层小楼,木制的楼梯被踩得油光发亮,每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金三娘用一方绣着金丝牡丹的丝帕掩着口鼻,另一只手扶着黏腻的扶手,走上二楼。
她找了三天。
她推开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房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抗议。
屋里光线昏暗,唯一的窗户被木板钉死了一半。一个身穿灰蓝色道袍的身影盘膝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正用一块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
听到声音,那身影的动作停了。
“滚。”
一个清冽的、不带丝毫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找了你三天。”金三娘倚在门框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被这股味道熏出来的火气,“‘病西施’。”
床上的人缓缓转过身,那张清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在昏暗中,像狼。
“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但你认识曹三阳。”金三娘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隔绝了走廊里窥探的视线,“半年前,你卖了个戒指给他。五块下品灵石。”
“病西施”的眼神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
“记不清了,我卖过的东西太多。”
“是吗?”金三娘拉过屋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翘起腿,那身华丽的裙摆和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那后面的故事,我帮你回忆一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味整件事的荒谬。
“你卖完戒指没多久,那个叫曹三阳的傻小子,住进了灵羽速递的下人房。那地方,我们管它叫‘蚁巢’。”
“然后,有意思的事发生了。”金三娘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那个蚁巢,忽然变成了‘龙穴’。”
“病西施”擦拭短刃的动作,停了。
“凡是住进去的女修,一个个跟吃了仙丹似的。卡了两年的瓶颈,睡一觉就破了。脸上长疮的,皮肤变得跟玉一样。常年搬货,灵力亏空,手脚粗糙的,没几天就细皮嫩肉。”
“整个外门的女弟子都疯了,挤破头想住进去。一个床位,从几块下品灵石,炒到了两百块。”
金三-娘看着“病西施”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嘴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丝讥诮。
“可就在三个月前,那小子从蚁巢搬走了。你猜怎么着?”
“他一走,龙穴就塌了。”
“仙气没了,灵光散了。那个破烂的蚁巢,又变回了蚁巢。那些花大价钱住进去的仙女们,哭爹喊娘地搬了出来,比谁都快。”
金三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端详着对方的反应。
“病西施”依旧沉默,只是将手里的短刃和粗布,放在了床沿。这是一个准备认真听下去的姿势。
“后来,那小子进了一座新府邸,坊市东头,赵家。就是最近新搬来的那个神秘的赵家。”金三娘继续道,“一个金丹期的女修,亲自调教他。丹药、虫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流水一样往他身上灌。”
“结果呢?”
“结果,什么用都没有。他还是那个炼气二层的废物。半个月后,那个金丹大能走了,他也像条狗一样,被从赵府里赶了出来。”
金三娘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像是看了一出三流的滑稽戏。
“现在,他又回灵羽速递送快递去了。”
故事讲完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争吵声。
“所以,”金三娘收起那副看戏的表情,目光变得锐利,像两把锥子,要钻进对方的脑子里,“你卖给他的那枚戒指,到底是什么东西?”
“病西施”终于有了反应。
她笑了。
不是那种敷衍的、骗人时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荒谬和怜悯的轻笑。
“一个破铁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腔调,“骗傻子的玩意儿。”
“你觉得我信?”金三-娘的脸沉了下来。
“信不信,是你的事。”“病西施”拿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冷水,“我只负责卖,不负责解释。”
她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指尖在触碰到冰冷的杯壁时,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金三娘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龙穴?”“病西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歪了歪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一点真正的好奇,“有点意思。你亲眼见的?”
“我没见,但坊市里传疯了。我打听过,几十个女修,没一个说假的。”金三娘盯着她,“那小子身上,唯一的变数,就是你卖给他的那枚戒指。”
“病西施”喝了口水,没说话。
“东西是你的,秘密也是你的。”金三娘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但这个秘密,现在值钱了。”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玉牌,扔在桌上。
“想通了,来百珍楼找我。”
“我们合作,我只要三成。”
金三娘说完,不再看她,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门被带上,屋子里重又陷入昏暗。
“病西施”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她看着桌上那块做工精致的玉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只豁了口的、粗糙的陶杯。
许久,她将杯中剩下的冷水一饮而尽。
然后,她伸出手指,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缓缓画了一个圈。
像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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