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将母女俩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拉得很长。
那碗加了妖兽肉的灵米饭,苏雪终究没能吃下几口。
王秀莲没有再劝。她只是沉默地收拾了碗筷,又坐回桌边,就着昏暗的光,继续分拣那些不入品的草药。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指尖在干枯的茎叶间穿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娘。”苏雪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
“嗯。”王秀莲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那……以后怎么办?”
王秀莲分拣草药的手停住了。她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
“什么怎么办?”她反问,“你现在是凤凰谷的弟子,练气四层,前途一片光明。族里送来的灵石,够你修炼到五层都绰绰有余。”
“我不是说这个。”苏雪咬着嘴唇,“我是说……那个地方没了,我以后……修炼会慢下来。”
那种一日千里的感觉,像最烈的酒,她只尝了一口,就再也忘不掉。如今酒醒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烦躁。
“慢下来,才是常态。”王秀莲将一捆分好的草药用草绳扎紧,力道用得很稳,“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好事?你靠着那份机缘,跨过了最难的一道坎,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她站起身,将那捆草药放到墙角码好,拍了拍手上的灰。
“剩下的路,咱们自己走。”
苏雪看着母亲瘦削却挺直的背影,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理顺了一些,但又生出新的迷茫。
“怎么走?”
王秀lián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苏雪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精明与自信的笑容。
“你三叔今天又来了。”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苏雪一愣。
“送来一百块下品灵石,还有两瓶‘凝气丹’。”王秀莲走到桌边,从怀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轻响,“他说,族里全力支持你,让你安心修炼,不用顾虑家里。”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还问我,家里有没有什么难处。我说有,我说你一个人在宗门,我这个当娘的不放心。”
苏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娘,你……”
“我打算去凤凰谷坊市,租个铺面。”王秀莲的手按在那个钱袋上,像是按住了她们母女俩的下半生,“开个小店,卖点符纸丹药,或者干脆开个小饭馆。我这点手艺,养活自己不难。”
她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变得无比温柔。
“这样,我离你近,能时时照顾你。你修炼累了,也能有个地方歇歇脚,喝口热汤。”
苏雪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可……可坊市的铺面,租金很贵的!”
“你三叔说了,族里出。”王秀莲说得云淡风轻,“他说,苏家的天才弟子,不能没有个体面的家人在旁照应。传出去,堕了苏家的名声。”
她看着女儿震惊的表情,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
“雪儿,你记住。当你没用的时候,亲人比外人更刻薄。当你有用的时候,他们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你面前。”
“以前,娘没本事,护不住你。现在,你有本事了,轮到娘享你的福了。”
苏雪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压抑了一晚上的委屈、后怕和迷茫,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
王秀莲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
“哭什么,这是大好事。”她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从今往后,咱们母女俩,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活了。”
……
夜深了。
苏雪躺在里屋那张硬板床上,已经沉沉睡去。或许是心结解开,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外屋,王秀莲吹熄了油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她没有睡,只是静静地坐在桌边,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她摸索着拿起桌上那个装满灵石的钱袋。
她没有打开,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遍遍地摩挲着粗糙的布料,感受着里面沉甸甸的分量。
她的脸上,没有了面对女儿时的温柔与欣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和一种冰冷的、不计代价的决绝。
睡觉就能突破?
因为一个男人?
比恶心更可怕的,是失去。
是尝过云端的滋味后,再被一脚踹回泥潭。
她自己,在练气三层这个门槛上,被困了二十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眼睁睁看着生机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现在,一个能打破绝望的“东西”,出现了。
哪怕那个东西,是一个被女儿视作臭虫的男人。
王秀莲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漏风的木窗。
清冷的月光照进来,映在她那双浑浊却锐利得吓人的眼睛里。
她望着凤凰谷的方向,夜风吹起她灰白的鬓角。
去坊市开店?照顾女儿?
那只是说给女儿听的故事。
她要去那片龙蛇混杂的地方,如鱼得水。她要用族里给的资源,织一张网。
然后,找到那个男人。
找到那个……行走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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