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像一层看不见的纱布,蒙住了回春堂的每一个角落。
曹三阳靠在床头,胸口的绷带缠得像木乃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骨,传来一阵沉闷的钝痛。
一个穿着执事服饰的弟子走了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是你们的。”执事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公事公办,“宗门查验过了,李师兄他们三人的尸身是你们带回来的,按规矩,抚恤金之外,另有赏格。”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多说了一句:“外面都在传,说你们俩走了大运。捡了三具尸体,就通过了考核。”
曹三阳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布袋。
执事撇了撇嘴,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曹三阳没有去碰那个布袋。他只是伸出手,摸索着拿起靠在床头的那柄铁剑。剑身上,那道裂纹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像一道凝固的闪电。
“我们得在这里住半个月。”
一个冷静的声音从邻床传来。
陆听雪也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她的伤势比曹三阳轻,只是手臂骨折,用夹板固定着。
“为什么?”曹三阳的声音沙哑。
“因为我们现在是笑话,也是靶子。”陆听雪的视线扫过他手中的剑,“最弱的组合,靠着捡同门的尸体通过了考核。你觉得,那些拼死拼活才拿到几枚妖晶的人,会怎么看我们?”
她顿了顿,继续道:“他们会觉得我们走了狗屎运,会觉得我们身上还有别的收获。待在回春堂,是最安全的。”
曹三阳沉默了。
他不在乎安全。
“好。”他应了一声。
陆听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准备了一肚子理由,却发现根本用不上。
她不知道,曹三阳答应得这么干脆,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他懒得动。
他需要时间,想一些事情。
第二天,小莉来了。
她拎着一个食盒,一声不吭地走进来,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肉粥和伤药放在曹三阳的床头。
“哐当。”
食盒与木柜碰撞的声音,有些重。
“伤好了?”她问,眼睛看着窗外。
“死不了。”
“住这?”
“嗯。”
小莉没再说话。她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转身就走。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没有回头。
“黑风岭的房租,你自己记得交。”
说完,她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阿兰和孙小月压低了的、却依旧刺耳的声音。
“……我就说他是个白眼狼!小莉姐为了救他,飞剑都裂了,他倒好,转头就跟别的女人住一间病房!”
“可不是吗?听说医药费都是陆听雪付的,出手可大方了。”
“啧啧,真是好本事。我们累死累活在林子里杀妖兽,人家躺在床上,就有女人送钱送药。”
王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冷笑:“行了,少说两句。人各有志,咱们管不着。”
脚步声远去。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曹三阳面无表情地拿起那碗还温热的肉粥,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
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可这一次,他的心里没有屈辱,也没有愤怒。
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忽然想起了林清婉。
在春风阁,她对他说:“其实,你们可以竞争。”
那时候,他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大的羞辱。他像个被摆上货架的商品,等着女人来挑选。
现在,他躺在这里,吃着小莉送来的粥,住着陆听雪付钱的病房,听着阿兰她们在背后嫉妒的咒骂。
他忽然觉得,林清婉说得没错。
只是,她想错了方向。
一个女人,可以让一群男人为她竞争。
那一个男人呢?
曹三阳的勺子在碗里停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片被分割成一小块的、湛蓝的天空。
为什么要去竞争?
竞争,是弱者才做的事。
真正的强者,不需要选择。
他应该……全部都要。
陆听雪,这个冷静、聪明,能在他陷入绝境时,找到一条匪夷所思生路的女人。
小莉,这个沉默、坚韧,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挡在他身前的女人。
苏云,那个神秘、强大,给了他一个遮风避雨之所的女人。
还有阿兰,孙小月,王蓉……那些曾经鄙夷他,后来又敬畏他,最后又因为失去而怨恨他的女人。
她们都曾在那个灰白色的空间里,像最温顺的侍女一样,跪在他的脚下。
那才是她们本该在的位置。
曹三阳将最后一口肉粥喝完,把碗放在一边。
他再次拿起那柄裂开的铁剑,用指腹,一遍遍地抚摸着那道冰冷的裂痕。
在那个空间里,他是神。
在现实里,他是个连剑都快断了的废物。
他不想再当废物了。
他要把那个只在夜晚降临的国度,变成白日里也能触摸到的现实。
他要让所有人都跪下来。
不是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
而是在这片真实的天空下。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在修仙界当房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