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那间住了两代人的老屋,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王秀莲正坐在桌边,就着昏暗的油灯,分拣着一堆不入品的草药。这是她为坊市丹药铺干的零活,一百斤才能换回一枚下品灵石。她的手指粗糙,布满了老茧和裂口,动作却麻利得像穿花的蝴蝶。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晚间的凉风,吹得灯火猛地一晃。
王秀莲下意识地抬起头,手里的动作僵住了。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身姿挺拔。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色弟子服,衣领和袖口绣着精致的凤凰暗纹,在昏暗的屋里,那白色像是在发光。
“雪儿?”王秀莲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敢确信的颤抖。
“娘。”苏雪开口,声音比三个月前清亮了许多。
王秀莲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一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几步冲到女儿面前,伸出手,却又不敢碰那身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衣物。
她的指尖都在发抖。
“你……你这是……”
“凤凰谷外门弟子的份例。”苏雪说,她看着母亲那张被岁月和辛劳刻满痕迹的脸,眼圈也有些发红。
王秀莲的目光,从那身衣服,缓缓移到女儿的脸上。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像是要把这三个月女儿身上发生的每一丝变化都看进骨子里。女儿的皮肤白了,细腻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也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名为自信的东西。
“让娘看看……让娘看看……”王秀莲喃喃着,终于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搭在了女儿的手腕上。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灵力,探入女儿的经脉。
下一刻,王秀莲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她猛地抽回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毫无征兆地决了堤。
不是啜泣,是无声的、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滚落,砸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
“四层……练气四层……”她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真的是……练气四层……”
她自己,就是被这道天堑拦住的。
练气三层巅峰。这个境界,像一道无法逾越的诅咒,困了她几十年。从一个怀春少女,到一个鬓角染霜的妇人,她耗尽了青春,耗尽了心血,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却始终捅不破。
初期与中期的差距,是云与泥。
现在,她的女儿,那个被家族里所有人断言资质平平、一辈子都只能跟她一样在底层刨食的女儿,跨过去了。
“好……好……”王秀莲一把抱住女儿,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几十年的委屈、不甘和期盼,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我的雪儿……我的雪儿有出息了!”
苏雪回抱着母亲,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混杂着劣质草药和汗水的味道。
她本以为自己会哭。
可她没有。她只是觉得,压在心口那块准备了三个月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娘,我当时想……”苏雪的声音很轻,贴在母亲耳边,“要是失败了,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王秀莲的哭声一顿。
她松开女儿,捧着她的脸,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胡说!”她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那动作带着一股解了气的狠劲,“我王秀莲的女儿,怎么会失败!”
她拉着苏雪坐到桌边,将那堆不值钱的草药一把扫到地上,像是扫掉那些穷酸的过往。
“一百块下品灵石……你三叔当时怎么说的?他说我疯了,说我把你往火坑里推!说我们母女俩,骗了族里的钱,就等着被人打断腿扔回来!”
王秀莲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两簇明亮的火焰。
“现在!我倒要看看,谁敢再说一个字!”
“我女儿是凤凰谷的弟子!练气四层!以后就是练气五层,六层!他们那些宝贝疙瘩,哪个比得上我女儿一根手指头!”
她攥着苏雪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雪没有挣脱,只是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手上的老茧,像砂纸一样,轻轻擦过她的手背。
“娘,”苏雪看着母亲脸上那混杂着泪水与狂喜的表情,轻声说,“我们……以后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
“对!”王秀莲重重地点头,又哭又笑,“不用了!再也不用了!”
她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了太久的猛兽,终于挣脱了牢笼。
“不行!我得去告诉你外婆!我得去祠堂给你爹上柱香!我还要去你三叔家门口,坐着!我就看着他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她语无伦次,脸上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的神采。
苏雪静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母亲这一辈子,都在为今天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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