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黑风岭的每一寸山石。
小莉抱着膝盖坐在外围哨岗的石墩上，听着远处不知名虫豸的鸣叫。自从觉醒了那莫名的御兽亲和之力，她对山林间的一切声响都变得异常敏感。这能力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她在几次猎妖中避开了致命危险。
突然，林间的夜枭发出一阵急促的尖鸣，扑棱着翅膀惊慌飞走。几乎是同时，脚下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快速穿行。
小莉脸色一变，立刻趴下身，将耳朵紧贴地面。无数细碎的爪牙摩擦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地下有东西靠近，”她猛地跳起来，冲向不远处正在清点物资的王蓉，“很多，非常多……是腐骨鼠群！”
王蓉手中记账的玉简差点掉落。腐骨鼠，单个不过炼气一二层的实力，但向来成群出没，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更能钻地穿石，极难防御。
她迅速冷静下来，从腰间摸出三枚赤红色的药丸塞进小莉手中：“鼠群畏光惧火，但普通火焰拦不住它们。这是特制的驱兽烟，你去东南西北四个角点燃，能延缓它们一炷香的时间！”
她又快速敲响了挂在哨岗旁的铜钟，沉厚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传遍整个黑风岭。
“所有人！立刻向高地石室撤离！快！”王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几个原本惊慌失措的女修在她的指挥下，开始有序向后撤退。
小莉没有犹豫，口唇间发出一种奇特的低频音波，模仿着腐骨鼠天敌——裂地獾的威吓声。地下的窜动声果然一滞，但很快又以更凶猛的速度涌来。
***
主石室区域，陆听雪第一个冲出房门。她甚至没来得及束发，墨色长发在夜风中飞扬，手中已经展开了一张兽皮地图。
“鼠群最可能从东南侧矮坡突破，那里岩层最薄。”她的指尖在地图上快速划过，抬头看向匆匆赶来的苏眉，“你还有多少爆炎符？”
苏眉睡眼惺忪，但动作却不慢，储物袋一抖，倒出一堆符纸和朱砂：“存量不多，但够布个简易的‘地火连环阵’。”
她席地而坐，咬破指尖，混着灵血的朱砂在符纸上龙飞凤舞。寻常符师需要静心凝神才能绘制的爆炎符，在她手下如同呼吸般自然，一张张成型，灵光流转。
陆听雪根据小莉不断传回的鼠群动向，快速指点布阵方位。苏眉身影如蝶，将绘制好的符箓精准投放到指定地点。当第一波黑潮般的鼠群终于钻破地面，露出猩红的眼睛和尖锐的门齿时，地面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轰！轰轰轰！
连环火阵爆发，灼热的气浪将冲在最前的数十只腐骨鼠瞬间烧成焦炭。鼠群的攻势为之一顿，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
“挡不住太久！”苏眉抹了把额头的汗，“鼠群数量太多，阵法能量消耗太快！”
***
果然，不过片刻，几只体型明显大上一圈的鼠王，顶着灼烧的痛楚，硬生生冲破了火阵的封锁，直扑人群！
一道银亮的刀光如同新月般斩过！
阿兰不知何时已挡在最前方，双刀舞得密不透风。她的刀法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简单的劈、砍、削，却带着一股从生死搏杀中磨砺出的狠厉。刀锋过处，鼠尸如同割草般倒下。
但鼠群实在太多了，仿佛杀之不尽。一只鼠王趁着间隙猛地窜起，狠狠咬在阿兰的左臂上。剧痛传来，阿兰闷哼一声，反手一刀将鼠王劈成两半，但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袖。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并非射向鼠群，而是精准地钉在阿兰前方三步之地。箭杆瞬间爆开，森白的寒气弥漫，在地面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障，将后续涌来的鼠群暂时阻隔。
阿兰回头，看到高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柳青霜单膝跪地，弓弦仍在微微颤动。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阿兰咧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转身再次挥刀迎上冲破冰障的漏网之鱼。柳青霜则面无表情，再次搭箭，弓弦每一次鸣响，必能缓解一处战线的压力。
***
“这样下去不行！”王蓉扶着一名受伤的女修退到主石室门前，脸色苍白，“驱兽烟快烧完了，鼠群主力马上就到！”
曹三阳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众妙境的力量或许可以扭转战局，但代价未知，而且……
“不可！”陆听雪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你的底牌不能轻易暴露，尤其是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王蓉将最后一把药粉撒出去，勉强逼退靠近的几只腐骨鼠，喘息道：“最多十息！”
十息！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小莉突然冲到了阵线最前方。她面对着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鼠群，深吸一口气，然后发出了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破耳膜的音波！那声音模仿的是天空霸主——金冠雷鹰的啼鸣！
对于地底的腐骨鼠而言，这是刻在血脉深处的恐惧音律！汹涌的鼠潮出现了刹那的混乱，不少老鼠惊恐地原地打转，甚至互相撕咬起来。
“好机会！”苏眉眼睛一亮，将身上最后七八张符箓全部掷出。雷火交加，再次清出一片空地。
阿兰和柳青霜压力一轻，背靠而立，一个刀光如雪，守护方寸之地；一个箭无虚发，点杀试图重组阵型的鼠王。
王蓉和陆听雪则指挥着尚有行动力的女修，利用石块、木材快速搭建简易障碍，延缓鼠群的冲击。
十息时间，在生死边缘被拉得无比漫长。
当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射进黑风岭时，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鼠群，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岩石缝隙和地底洞穴之中。
战斗，结束了。
幸存的女修们瘫坐在地，几乎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臭和药粉的混合气味。石室前遍布鼠尸和战斗的狼藉。
小莉扶着几乎脱力的阿兰坐下，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王蓉开始清点伤亡和物资损耗，越算脸色越是凝重。苏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心疼得直抽气。柳青霜收起长弓，默默走到一旁，检查着自己的箭囊。
陆听雪走到众人中间，她的裙摆沾满了泥泞和血污，但眼神依旧清澈锐利。
“今日若无众人合力，黑风岭已成废墟。”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散兵游勇，终难成气候。此次是鼠潮，下次呢？我们当结盟立规，共御外侮。”
她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幸存的面孔，缓缓吐出三个字：“暗香阁。”
阿兰忍着痛，用没受伤的手擦拭着刀上的血污，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这条命，今天是大家救的。以后打架，算我一个。”
柳青霜抱臂而立，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联盟可以。但需约法三章。我的箭，不护无能之辈，不救背信之人。”
小莉抬起头，眼神虽然还带着后怕，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我听三阳哥和陆姐姐的。”
苏眉叹了口气，拍了拍空瘪的储物袋：“符箓管够，但材料得报销，不然我这后勤部长可要破产了。”
王蓉点了点头，恢复了几分平日的精明：“需立账册，定贡献，赏罚分明，方能长久。”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曹三阳身上。
他看着眼前这些女子。小莉的勇敢，王蓉的镇定，陆听雪的智慧，苏眉的技艺，阿兰的悍勇，柳青霜的精准。她们性格迥异，甚至此前互有嫌隙，但就在刚才，她们为了同一个目标，将后背交给了彼此。
曹三阳深吸一口气，走到众人中间，沉声道：“好！今日起，暗香阁立！我曹三阳不敢许诺诸位通天大道，但必与诸位，祸福同担，生死与共！”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黑风岭，照亮了残破的石室，照亮了遍地的狼藉，也照亮了每一张染着血污、带着疲惫，却无比坚定的脸庞。
暗香阁，于此危难之夜，初凝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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