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风，带着砂砾和血腥味。
李月茹握紧手中的青钢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她来到边境巡逻队的第七天，也是第一次真正面对生死危机。
\"保持阵型！\"队长张铁山低吼一声，手中重剑横在身前，\"李师妹，你跟在我身后！\"
这位炼气六层的汉子是巡逻队的主心骨，此刻他额头见汗，但眼神依然沉稳。在他左侧，是炼气四层的阵法师林小雨，小姑娘脸色苍白，握着阵盘的手在微微发抖。右侧则是炼气五层的刀修赵刚，这个一直对李月茹不服气的汉子，此刻也收起了平日的桀骜，死死盯着前方的敌人。
三名邪修。
都是炼气后期。
为首的是个独眼大汉，脸上带着狰狞的刀疤，手中提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鬼头刀。他舔了舔嘴唇，露出残忍的笑意：
\"凤凰谷的小崽子们，今天算你们倒霉。\"
另外两名邪修一左一右散开，形成合围之势。一个手持骨杖，周身黑气缭绕；另一个身形瘦小，双手各持一柄淬毒短刃，行动间悄无声息。
\"血手屠夫...\"张铁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你们竟敢深入边境百里！\"
\"哈哈哈！\"独眼大汉狂笑，\"这荒原上，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倒是你们，三个炼气中期带个拖油瓶，也敢接巡逻任务？\"
他说的拖油瓶，明显是指李月茹。
李月茹咬紧下唇，心中涌起屈辱，但更多的却是无力感。这七天来，她确实表现得像个累赘——不会辨识妖兽踪迹，不懂野外生存技巧，甚至连最基本的警戒都做不好。
\"少废话！\"赵刚怒喝一声，长刀出鞘，\"要战便战！\"
\"有骨气！\"独眼大汉狞笑，\"那就送你们上路！\"
战斗在瞬间爆发。
独眼大汉直扑张铁山，鬼头刀带着腥风劈下。张铁山重剑迎上，两兵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与此同时，骨杖邪修挥动法杖，数道黑气如毒蛇般射向林小雨。小姑娘惊慌失措，手中阵盘光芒明灭不定，竟连最简单的防御阵法都施展不出来。
\"小心！\"
李月茹下意识地挥剑格挡，青钢剑与黑气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手臂蔓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啧，小丫头反应倒快。\"骨杖邪修阴森一笑，再次挥动法杖。
这一次，黑气化作一张巨网，当头罩下。
李月茹想要闪避，却发现双脚如同陷入泥沼。这是邪修的困敌法术，她虽然在宗门学过破解之法，但实战中根本来不及思考。
\"清水剑诀·破浪！\"
她本能地施展出最熟悉的剑招，剑光如浪涛般涌向黑网。这一招在宗门演武时曾赢得满堂喝彩，剑光华丽，气势磅礴。
然而...
\"华而不实。\"一直沉默的瘦小邪修突然出现在她身侧，双刃如毒蛇吐信，直取她咽喉。
太快了！
李月茹根本来不及变招，只能勉强侧身，左肩传来剧痛——淬毒短刃划破了她的法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浅蓝色的弟子服。
\"李师姐！\"林小雨惊呼，想要救援，却被骨杖邪修的黑气逼得连连后退。
\"照顾好你自己！\"赵刚怒吼一声，长刀横扫，逼退瘦小邪修，\"李月茹，你不是天才吗？就这点本事？\"
嘲讽的话语如刀子般扎进心里。李月茹脸色惨白，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深深的无力感。
这就是实战吗？
和宗门里点到即止的切磋完全不同，每一次出手都直奔要害，稍有不慎就是殒命的下场。她那些华丽的剑招，在生死搏杀中显得如此可笑。
\"噗——\"
另一边，张铁山喷出一口鲜血，重剑上已经布满了裂痕。独眼大汉的实力远超预期，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震得他虎口崩裂。
\"队长！\"李月茹想要救援，却被瘦小邪修死死缠住。
\"先顾好你自己吧！\"瘦小邪修阴笑，双刃舞动如风，在她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毒液顺着伤口蔓延，李月茹感觉左臂开始麻木，灵力运转也变得滞涩。更糟糕的是，青钢剑在连续碰撞中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随时可能断裂。
这就是她倚仗的剑法？这就是她苦修多年的成果？
在生死关头，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小雨，布阵！\"张铁山嘶吼，再次硬接独眼大汉一刀，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
\"我...我做不到...\"林小雨带着哭腔，阵盘在她手中颤抖，\"我害怕...\"
\"废物！\"赵刚骂了一句，却被骨杖邪修的黑气击中胸口，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完了...
李月茹心中一片冰凉。
队长重伤，阵法师崩溃，刀修倒地不起...而她自己，身中剧毒，连剑都握不稳了。
这就是她选择的磨砺之路？才第一次实战，就要全军覆没了吗？
独眼大汉一脚踢开张铁山，狞笑着走向李月茹：\"小美人，让哥哥好好疼你...\"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李月茹下意识地后退，却被地上的石头绊倒，青钢剑脱手飞出，插在数丈外的地上。
剑没了...
最后的倚仗也没了...
她看着步步逼近的独眼大汉，看着另外两个邪修戏谑的眼神，看着倒地不起的队友...
要死了吗？
在这荒无人烟的边境，像只蝼蚁一样死去？
她不甘心！
脑海中，无数画面飞速闪过——
七号蚁巢中，女修们狂热的眼神...\"龙穴！这是龙穴！睡觉都能突破！\"
赵凝离去时清冷的背影...\"外力终是镜花水月。\"
同门师妹们羡慕的目光...\"李师姐真是天才！\"
张师妹突破时的得意...\"若是需要帮助，师妹愿意尽一份力。\"
刘长老语重心长的教诲...\"砂砾需磨方成珠...\"
一幕幕，一句句，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转。
她突然明白了。
在\"龙穴\"中，她获得的只是虚假的强大。那些突飞猛进的修为，那些轻松突破的境界，都不是她真正的实力。
就像建在沙滩上的城堡，潮水一来，就轰然倒塌。
而现在，潮水来了。
\"小美人，认命吧！\"独眼大汉举起鬼头刀，腥风扑面而来。
认命？
不！
李月茹眼中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她不再试图捡回青钢剑，而是缓缓站直身体，右手并指如剑，指向独眼大汉。
\"哦？还想垂死挣扎？\"独眼大汉嗤笑，\"连剑都没了，你拿什么跟我斗？\"
李月茹没有回答。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灵力的流动。
滞涩、混乱、还掺杂着毒素的阴寒...但在这片混乱中，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同。
那是她在\"龙穴\"中从未感受过的——灵力的本质。
原来，灵力不是工具，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不是她在驾驭灵力，而是灵力在回应她的心意。
《清水剑诀》的总纲在心间流淌：\"心若明镜，映照万物...\"
她一直以为这只是比喻，但现在，她明白了。
心要像镜子一样澄澈，才能映照出敌人的破绽；剑要像清水一样自然，才能流淌出最合适的轨迹。
不是她在用剑，而是剑在用它。
\"装神弄鬼！\"独眼大汉感受到一丝不安，不再犹豫，鬼头刀全力劈下！
刀风凌厉，带着血腥的杀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月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有焦虑，不再有恐惧，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
鬼头刀在她眼中变慢了，轨迹清晰可见。独眼大汉周身灵力的流动，也如掌上观纹般分明。
那里...有一个破绽。
在独眼大汉全力出手的瞬间，他左肋下的灵力会出现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李月茹动了。
她没有闪避，而是迎着刀风上前，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剑般刺出！
没有华丽的剑光，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刺。
但这一刺，恰好点在独眼大汉左肋下的那个破绽上。
\"噗——\"
如中败革。
独眼大汉的动作猛然僵住，鬼头刀停在李月茹头顶三寸之处，再也无法落下。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左肋下那个小小的伤口。没有流血，甚至不觉得疼痛，但他周身的灵力却如泄气的皮球般飞速流失。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月茹收指后退，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全部的心神和灵力。
但效果是显着的。
独眼大汉踉跄后退，鬼头刀\"哐当\"落地。他想要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丹田空空如也，仿佛从未修炼过一般。
\"大哥！\"骨杖邪修惊呼，连忙上前扶住他。
瘦小邪修也停止了对赵刚的追击，警惕地看着李月茹。
场面一时僵持。
李月茹强撑着站立，实际上已经油尽灯枯。刚才那一指看似简单，实则已经触及了剑道真谛——以最小的代价，攻敌必救。
这是她在生死关头领悟的明心剑意。
虽然还很稚嫩，但已经初具雏形。
\"撤！\"独眼大汉咬牙道，眼中满是惊惧。
他修炼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攻击。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竟然直接破了他的功体，让他数十年的苦修付诸东流。
这个女修，太可怕了！
两名邪修不敢怠慢，扶着独眼大汉迅速退走，很快消失在荒原深处。
确认敌人真的离开后，李月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左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毒素还在蔓延，但她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活下来了...
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了...
\"李师姐！\"林小雨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掏出解毒丹给她服下，\"你没事吧？刚才太厉害了！那一指是什么招式？\"
赵刚也挣扎着爬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是拖油瓶。\"
就连重伤的张铁山，也投来赞许的目光：\"临危不乱，悟性惊人...李师妹，你将来必成大器！\"
李月茹虚弱地笑了笑，没有解释。
她看向插在远处的青钢剑，剑身上的裂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也许，她是时候换一把剑了。
一把真正适合自己的剑。
夜幕降临，四人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休整。
张铁山的伤势最重，但经过林小雨的简单治疗，已经稳定下来。赵刚的伤势较轻，主动承担了守夜的任务。
李月茹靠坐在岩壁旁，感受着体内灵力的变化。
很奇怪，明明身受重伤，灵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跃。那些在\"龙穴\"中获得的灵力，此刻正与她自己苦修的灵力真正融合，不分彼此。
毒素已经被解毒丹压制，左肩的伤口也开始愈合。更让她惊喜的是，炼气六层的瓶颈，竟然松动了。
不是强行冲击的那种松动，而是水到渠成的自然感应。
果然，刘长老说得对。砂砾需磨方成珠，只有经过真正的磨砺，才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她回想起白天的战斗，那一指的风情。
那不是任何剑谱上记载的招式，而是她在生死关头自创的。以心为镜，照见破绽；以指为剑，攻其必救。
她给这一招起了个名字——镜花水月。
看似虚幻，实则致命。就像她在\"龙穴\"中的经历，看似真实的力量，实则是镜花水月；而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真正的剑道真谛。
\"李师姐，你在想什么？\"林小雨凑过来，递给她一壶水。
\"在想...剑道。\"李月茹接过水壶，轻声道。
\"师姐的剑法好厉害！\"林小雨眼中满是崇拜，\"那个邪修头子那么厉害，被师姐一指就打败了！\"
李月茹摇头：\"那不是剑法。\"
\"啊？\"
\"是剑意。\"李月茹解释道，\"剑法有形，剑意无形。当你明白了剑的本质，任何东西都可以是剑。\"
林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李月茹也不多解释。剑道感悟，很多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像刘长老点拨她时说的，修行先修心，心境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夜深了，荒原上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嚎叫。
李月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三个月来的焦虑、迷茫、自我怀疑，都在今日一战中烟消云散。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不是依靠外力的捷径，而是脚踏实地的前行。
砂砾需磨方成珠。
而她，正在经历这个打磨的过程。
第二天清晨，当初升的阳光洒落荒原时，李月茹睁开了眼睛。
经过一夜调息，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更重要的是，修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
炼气六层！
水到渠成，没有丝毫勉强。
她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力，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凝实。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锐利的剑意。
\"恭喜师姐突破！\"林小雨第一个发现她的变化，惊喜地道贺。
张铁山和赵刚也投来敬佩的目光。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突破，这份天赋和心性，确实配得上天才之名。
\"收拾一下，我们回去吧。\"张铁山道，\"这次任务虽然出了意外，但也算完成了。\"
四人整理行装，踏上归途。
李月茹回头看了一眼昨日的战场，那里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不是战场，而是她自己。
来时，她是个迷茫焦虑的宗门天才；归时，她是个初窥剑道的真正修士。
这条路还很长，但她已经找到了方向。
荒原的风依然凛冽，但李月茹的步伐却格外坚定。
砂砾已经开始打磨，明珠终将绽放光华。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山岗上，一个身影正默默注视着他们。
柳青霜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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