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清晨,雾气与无数烟囱升起的炊烟混合在一起,给这座巨城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埃德里克站在阿尔方斯王子提供的别馆庭院中,进行着每日例行的、看似舒缓的伸展。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他动作间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以及眉心偶尔掠过的细微蹙动——老哈文的缓和剂,在王都湿冷的天气里,似乎效果也在打折扣。
莉娅娜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首领,刚收到的消息。圣殿骑士团大主教伊格纳兹,昨夜在祷告会上公开宣称,‘圣光必将照亮一切迷雾,惩戒伪信与背叛’。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几乎所有与会者都认为,这是在指向我们。”
埃德里克缓缓收势,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空气中结成白雾。“意料之中。卡斯珀死了,他们需要找一个宣泄愤怒和维持威严的靶子。还有吗?”
“元老院方面,以瓦卢斯元老为首的保守派,正在积极串联,试图推动对您进行‘非公开质询’,理由是凛冬城事件和特使之死仍存在‘重大疑点’。”莉娅娜继续汇报,“不过,阿尔方斯王子殿下的人也在活动,御前首相莫尔森公爵暂时压下了这个提议,坚持要求先在正式的御前会议上进行陈述。”
奥托行者拄着拐杖从回廊走来,接口道:“我打听了一下那位瓦卢斯元老。他的家族在北方有几处矿产,与之前被我们……整合的一些部族,有些不清不楚的利益往来。卡斯珀在北方时,与他通信频繁。”
埃德里克点了点头。政治博弈,无非是利益与力量的交换。圣殿骑士团打着信仰的旗帜,元老院则更关心实实在在的利益得失。
“劳伦斯那边有什么动静?”他问。
“劳伦斯大人一早就被召入宫中述职了。”莉娅娜回答,“他的处境也很微妙,虽然带着盟约归来,但在很多人眼中,他同样是‘背叛者’。”
就在这时,别馆外传来一阵喧哗。一名侍从匆匆跑来,面带难色:“埃德里克大人,外面……外面来了一群圣殿骑士,还有不少民众围观。他们抬着一副覆盖着白布的担架,说是……说是要为您展示‘圣光见证的真相’。”
来了。第一波试探,或者说,挑衅,比预想中来得更快,而且选择了最直接、最能煽动民众的方式。
埃德里克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告诉他们,我稍后便到。”
别馆大门外,气氛已经变得凝重而紧张。数十名身披银甲、神情肃穆的圣殿骑士列队站立,无形中散发着压力。他们前方,一副担架放在地上,白布下勾勒出人形。周围,是被骑士们“允许”聚集过来的民众,他们交头接耳,目光中充满了好奇、恐惧,以及一丝被煽动起来的愤怒。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骑士,面容冷峻,肩甲上的徽记表明他是一位高阶骑士长。他看到埃德里克在莉娅娜和奥托陪伴下走出大门,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而带着悲愤:
“埃德里克!你可知这白布之下是谁?”
埃德里克目光平静地扫过担架,落在骑士长脸上:“不知。”
“这是威尔金斯爵士!卡斯珀勋爵最忠诚的部下,也是在那场发生在北境的、充满疑点的‘混乱’中,少数幸存却被残忍扣押的护卫之一!”骑士长声音激昂,试图调动周围民众的情绪,“他被发现惨死在城西的臭水沟里,身上满是受虐的痕迹!在他临死前,他用血在墙上写下了凶手的名字——就是你,埃德里克!你杀人灭口!”
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和愤怒的低语声更响了。
莉娅娜眼神一寒,上前半步,冷声道:“无凭无据,仅凭几个血字就想污蔑一位应国王之邀前来的首领?谁知道这是不是某些人为了掩盖真相而故布疑阵?”
“证据?”骑士长冷笑一声,猛地指向埃德里克,“他就是最大的证据!一个被教廷放逐的渎神者,一个在北境拥兵自重的蛮族首领,一个与特使之死脱不开干系的人!他的存在,就是对圣光和王国的亵渎!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吗?”
这番极具煽动性的话语,让一些民众看向埃德里克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善。
奥托行者轻轻摇头,低声对埃德里克道:“很低级的手段,但很有效。他们在试图用污水泼脏你,在觐见之前,先在民众心中种下你是‘凶手’和‘渎神者’的种子。”
埃德里克依旧沉默着,他看着那名义愤填膺的骑士长,看着那些被情绪左右的民众,最后,目光再次落在那副白布覆盖的担架上。
他没有辩解,没有愤怒,只是用一种清晰而平稳,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缓缓问道:
“骑士长,既然你认定我是凶手。那么,请问这位威尔金斯爵士,是何时被发现死亡的?具体在城西哪个位置?除了那所谓的血字,验尸官可曾出具报告?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而我,在昨天抵达王都后,一直在此别馆,有阿尔方斯殿下的侍从可以作证。请问,我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城西杀害并抛尸一位我从未见过的爵士?”
他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骑士长那看似义正辞严的指控上。问题具体、逻辑清晰,瞬间将一场情绪化的声讨,拉回到了事实与理性的层面。
骑士长的脸色微微一僵,他显然没料到埃德里克会如此冷静地追问细节,而不是急于辩解或愤怒反驳。
“你……你休要狡辩!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试图维持气势。
“事实需要证据支撑,而非煽动和臆测。”埃德里克向前迈了一步,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民众,声音依旧平稳,“我理解诸位对一位王国骑士之死的愤慨,我也同样渴望查明真相。但如果有人想利用这份正义的情感,来掩盖真正的阴谋,挑拨北境与王国的关系,那我,埃德里克,以及我所代表的北境军民,绝不会答应。”
他不再看那脸色变幻的骑士长,对莉娅娜和奥托道:“我们回去。若执法官需要问询,我随时配合。但对于无端的污蔑……”
他顿了顿,留下一个冰冷的尾声,转身走回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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