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纪同志明天没事吧？”
谭政委笑眯眯询问。
面对领导，纪黎明一向有眼力。
他会意摇头：“政委，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
“明天来我家一趟。”
为什么？
纪黎明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谭政委直接打断：
“明天11点，来准时点。”
然后，说完这句话的谭政委，手上抓着东西就去开会了。
途留下摸不着头脑的纪黎明。
———
休息这天，食堂是轮班制的。
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去岸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会留在岛上。
以往这种情况。
都是最大的那个食堂留下来。
这次也不意外。
还是一营食堂照常开火，照常给大家提供饭食。
当然。
之后他们也会进行调休的。
得知这件事之后，纪黎明只感慨了一句。
果然调休，是自古就有的。
然后就是庆幸。
还好不是他调休。
不然在大家都能出去玩的工夫，他玩不了得多痛苦？
只是......
纪黎明抬头看天，也不知道谭政委找他到底是什么事情。
还专门在吃饭的时候找。
也不知道包不包饭？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纪黎明还是准备了些小东西带着。
贿赂倒不至于，但也得让人对他好印象一点。
毕竟这辈子他可没有家世。
纪黎明一向最识时务。
听说谭政委家里有两个三岁的双胞胎，他想了一下，准备做点糖带着去。材料稀少。
纪黎明摸了摸，前段时间捞上来，已经被晒得干透透的紫菜。
顿时就来了主意。
纪黎明低着头，神情专注得近乎严肃。
他面前的小铝锅里，褐色的糖浆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密的气泡，像一小锅正在苏醒的琥珀。
纪黎明手腕稳当地微微转动着锅柄，让热量均匀分布。
同时，眼神紧盯着糖浆色泽的变化，从浅琥珀色向更深邃的蜜色过渡。
火候是顶顶关键的一步，老了苦，嫩了粘牙，全凭这多年练就的眼力。
叶祈安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小马扎。
她的目光，落在纪黎明那双骨节分明、却意外灵巧的手上。
看他用长筷子轻快地搅动糖浆，拉出透亮的金丝。
看他将提前焙得酥脆、泛着油光的干紫菜，徒手掰成大小不一的碎片，那“咔嚓”声清脆利落。
“紫菜得掰，不能用刀切，切口太死板，沾了糖浆也不好看。”
纪黎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
声音不高，融在糖浆的咕嘟声里，有点哑。
叶祈安轻轻“嗯”了一声，视线从他手上移到侧脸。
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鼻梁很高，嘴唇因为专注而微微抿着。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觉得这屋里似乎比刚才更热了些。
糖浆熬到了火候，纪黎明迅速将锅离火，动作干脆。
他拿起一旁备好的紫菜碎，均匀撒进还在微微翻滚的糖浆里，快速翻炒、搅动，让每一片深紫的云朵都裹上晶莹剔透的糖衣。
甜腻的热气猛地蒸腾起来，带着海洋的香气。
瞧着差不多了，纪黎明顺势将搅拌好的糖浆紫菜混合物，倒在抹了薄薄一层菜籽油的青石板上。
用锅铲飞快地摊开、压平 。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力量与精准结合的美感。
热糖在他手下驯服地变成薄薄一片。
叶祈安不知不觉站了起来，凑近了些，看着他工作。
他的胳膊偶尔会因为用力而碰到她的衣袖，很轻，一触即分，却像投入静湖的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
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肥皂味，混着糖的甜和汗水的微咸。
“好了，”纪黎明吁了口气。
他直起腰，用铲刀尖在未完全冷却的糖片上划出长方形的格子印记：
“等凉透了，掰开就行。”
海苔糖逐渐失去热度、凝固成型。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广播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纪黎明用指尖碰了碰糖片边缘，试了试硬度，然后小心地掰下划好的第一块。
糖块在他手里发出清脆悦耳的断裂声。
边缘整齐，紫菜的深紫与糖的亮黄交融，层次分明。
他没犹豫，很自然地将这第一块递向身边的叶祈安。
“尝尝看，这次的火候怎么样？”
叶祈安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
他眼神里有些许期待。
她飞快地低下头，伸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指腹，温热而略带薄茧。
像被微弱的电流蜇了一下，她立刻缩回手，海苔糖已经落在了掌心。
“谢...谢谢。”
她感觉脸颊有点烧，赶紧把糖送到嘴边，小口咬下。
“咔嚓——”
极致的酥脆。
甜味率先拥抱味蕾，紧接着是咸鲜的海苔香气蔓延开来，恰到好处的焦香尾随其后。
层次丰富，口感绝妙。
“怎么样？”他又问，声音近在耳边。
叶祈安用力点头，却不好意思再抬头看他，只盯着手里的糖，声音细细的：
“嗯，很好吃...特别酥，甜度也正好。”
纪黎明似乎笑了笑，极轻的一声气音。
他自己也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阳光掠过他微动的喉结，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空气里甜香氤氲，却仿佛比刚才更静了些，那点不经意触碰带来的微妙战栗，无声地蔓延。
纪黎明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朗，只是语速稍快：
“成了，这锅火候正好，我给装一下。”
他转身去找油纸，动作利落，小心地将彻底冷却变脆的海苔糖沿着划痕掰成整齐的小块。
油纸是旧报纸糊的，边缘有些毛糙。
但他包得很仔细，四方四正，最后用细细的麻绳捆了个活扣，既结实又方便解开。
纪黎明把做好的海苔糖分成了四份。
两份用干净油纸包得格外方正，递给了叶祈安：
“喏，这份你的，这份...你带给你相熟的同志尝尝？”
他话说得自然，眼神却悄悄瞟着她的反应。
叶祈安接过来，指尖捏着纸包。
感受到糖块的硬挺，心里那点甜腻还没化开。
又听他这样安排，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另一份，纪黎明仔细收进自己的挎包，那是给谭政委家的“敲门砖”。
最后一份稍大的，他准备晚些送去一营食堂，让留守的战友们也甜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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