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沿着实验楼外墙的藤蔓悄然攀爬。丁浩站在消防梯底部,掌心还残留着证物袋的冰凉触感。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那扇三楼半开的铁窗后,空气依旧滞重如凝。他将证物袋小心塞进上衣内侧口袋,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更沉。
半小时后,他在南林大学东门附近的一间旧茶馆坐下。茶馆临街,门面窄小,墙上挂着褪色的书法横幅,写着“静心”二字。他点了一壶铁观音,不为喝,只为有个理由坐着不动。窗外人影稀疏,路灯昏黄,映得玻璃上浮着一层薄雾。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里面是林晚留下的血迹样本、那张符纸燃烧后的灰烬,以及一张打印出来的校园平面图——他在离开前用手机拍下了实验室的布局。
他盯着图纸上307室的位置,手指在通风管道的走向上缓缓移动。教授王振国,重点课题负责人,评院士候选,手握资源与话语权。这样的人,若真犯下重罪,绝不会只靠一次掩盖就高枕无忧。他需要更多。
第二天清晨,丁浩再次踏入校园。这次他换了一身深灰夹克,背着一个旧书包,看起来像个校外访学者。他先去了教务处外围的公告栏,翻看近期的教师荣誉榜。王振国的照片贴在最显眼的位置,笑容温和,眼神锐利。下方写着:“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指导研究生十余名。”
丁浩记下了他名下几名学生的姓名。
他在教学楼之间穿行,刻意避开监控密集区。午休时分,他蹲守在化学系研究生自习室外,等到一名戴眼镜的女生独自出来,才上前搭话。
“你是王教授带的学生?”他语气平静,像在确认课程安排。
女生愣了一下,点头。
“我有个朋友,去年也想报他的研,但听说……有人出事了?”丁浩压低声音,“是不是有个叫林晚的?”
女生脸色骤变,书包差点脱手。她左右张望,声音发颤:“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她……她不是休学了吗?”
“休学?”丁浩盯着她,“她人呢?”
“我不知道。”女生后退一步,“老师说她心理有问题,自己走了。可……可那之后,307实验室就被封了,连打扫的人都不让进。”
“监控呢?”
“丢了。”她苦笑,“系统故障,好几段都没了。技术科查了一个月,最后说是病毒。”
丁浩点头,没再追问。他知道,这不是故障,是人为清除。
下午两点,他来到老教学楼。这里多是退休教师的档案室和闲置办公室。他在三楼走廊尽头遇到一位白发老者,正弯腰整理一摞旧文件。
“老师,打扰一下。”丁浩递上一杯热咖啡,“我想问点关于王振国教授的事。”
老教师抬头,眼神浑浊却警觉。:“你是干什么的?”
“林晚的事,您知道?”丁浩直视他。
老人的手抖了一下,文件滑落两页。他弯腰去捡,动作迟缓,像是在拖延时间。
“她是个好学生。”他终于开口,声音极轻,“成绩好,话不多。那年……她说要写一篇关于重金属污染的论文,想找王教授当导师。结果……”
他停住,喉结滚动。
“结果怎样?”
“结果她再也没来上课。”老人抬眼,目光如针,“你知道为什么没人敢提她吗?因为上一个提的人,是心理辅导站的张老师,后来调去了偏远校区,连职称都没评上。”
丁浩心头一沉。
“王教授……有背景?”他问。
老人没回答,只将剩下的文件抱紧,转身欲走。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丁浩一眼:“小心点。有些人,表面为人师表,背地里……。”
丁浩站在原地,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他摸出手机,翻出王振国的日程表——这是他通过校园官网查到的公开信息。每周三下午,教授都会在行政楼三楼的独立办公室处理学生事务,其余时间多在实验室或外出开会。
他决定去一趟办公室。
傍晚六点,行政楼已空荡无人。丁浩绕到后侧楼梯,避开门禁系统,悄悄上到三楼。王振国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牌清晰。他贴墙靠近,耳朵贴近门缝。
里面没人。
他正欲离开,忽然听见电梯“叮”地一声。他迅速闪身躲进消防通道。
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出电梯,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他没刷卡,却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迅速打开王振国的办公室门,闪身而入。五分钟后,他出来时神色紧绷,纸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U盘握在手中。他快步走向电梯,步伐急促,像在逃离什么。
丁浩等电梯门合上,才从暗处走出。他记下了那人的特征:四十岁左右,左耳戴一枚银色耳钉,走路时右肩微斜,像是旧伤。
他回到茶馆,将今天收集的信息摊开在桌上。血迹、学生证言、老教师的警告、神秘人的出现……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结论:王振国不仅杀害了林晚,还系统性地抹除她的存在痕迹。而那个神秘人,很可能是他的帮凶,或是利益同盟。
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梳理时间线。
林晚失踪是在去年九月,正值研究生开题阶段。她曾多次预约王振国的辅导时间,最后一次记录在门禁系统中,是九月二十三日晚上八点十七分。此后,她的校园卡再未使用,手机信号消失,宿舍物品被清理。
但丁浩注意到一个细节:王振国在九月二十四日提交了一份“学生心理异常退学申请”,签字人是林晚本人。可据调查,林晚从未签署过这类文件。
伪造签名。
他继续翻查,忽然在一份旧版教务系统截图中发现一条被删除的日志:九月二十三日晚,23:04,307实验室门禁记录异常,系统显示“手动解锁”,操作员Id为“wZG001”——王振国的工号。
丁浩眼神一凛。
他正准备继续深挖,忽然注意到文件夹底部夹着一张不起眼的报销单。那是王振国上个月提交的“学术交流差旅费”申请,目的地是南方某研究所。金额不大,但报销附件中有一张会议签到表的扫描件。
他放大图片。
在签到表右下角,盖着一个红色印章。图案是一条盘绕的蛇,衔着一把钥匙。
他瞳孔微缩。
这图案,和林晚提到的“蛇形戒指”完全一致。
他立刻翻出林晚的口述记录:“他说那是家族信物……那天,那戒指划破了我的手……”
家族信物?
他迅速搜索这个印章。几分钟后,他在一个冷门学术论坛上找到线索:该标志属于“华渊学术联盟”,一个半公开的科研圈组织,成员均为各高校有影响力的教授与研究员,传闻中,他们掌握着国家级项目的评审权与资源分配渠道。
而王振国,正是该联盟的注册成员。
丁浩靠在椅背上,指尖敲击桌面。事情远比他想的复杂。这不是一起孤立的性侵杀人案,而是一个由权势、利益与沉默编织的网络。林晚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系统性地“处理”掉的牺牲品。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间实验室,黑板上的半行字,水槽边的血痕,还有林晚消散前那句哽咽:“我真的……存在过……”
他睁开眼,拿起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三个字:必须揭。
他拨通沈墨的电话,铃声响到第五声才被接起。
“我在查一个教授。”丁浩声音低沉,“他杀了学生,还用职权把她的名字从世界上抹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要怎么做?”沈墨问。
“先拿到证据。”丁浩盯着桌上那张报销单,“他办公室的电脑,还有那个神秘人手里的U盘。只要能找到林晚的日记本,或者原始监控备份,就能打破这个闭环。”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沈墨声音冷了下来,“你不是在对付一个罪犯,是在挑战整个体系。”
“我知道。”丁浩握紧手机,“可如果连真相都不敢碰,那我们破的每一起案,都不过是给尸体盖上一块遮羞布。”
他又顿了顿,声音更轻:“她等了很久了,不能再等了。”
电话挂断。
丁浩起身,将所有资料重新装入信封。他走到窗边,夜风灌进来,吹动桌上的纸张。他看见茶馆对面的路灯下,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低头看手机,屏幕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他忽然想起李悦说过的话:“有些老师特别紧张这事。”
他抓起外套,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过信封边缘。那张报销单的复印件,在灯光下微微反光。他把它拿起,对着光源细看。
在印章的蛇眼位置,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人用针尖刻意刻过。
他凑近,几乎贴上纸面。
那划痕,组成了一个微小的符号——像是一把倒置的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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