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把车停在青松巷口,轮胎压过一段碎石路。他推门下车,风从巷子深处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机油和铁锈混在一起的味道。丁浩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虚,但他没停下。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街边的店铺大多老旧,卷帘门半塌,墙皮剥落。走到第七户时,沈墨停下。一块歪斜的木牌挂在门框上,写着“老秦维修铺”四个字,字迹已经褪色,像是用油漆随手刷上去的。
门没锁,只插了一根铁丝。沈墨伸手拨开,门吱呀一声拉开,屋内空荡。桌椅全没了,地上散着几片金属屑和干掉的油渍。墙角堆着半袋旧砂纸,旁边有个水泥墩,表面被磨得发亮。
技术员随后赶到,蹲在地上采样。他们用棉签蘸取油污,放进密封管。不到十分钟,初步比对结果传来——现场三轮车残骸上的机油成分,与此处地面残留物一致。
沈墨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一圈。没有工具箱,没有登记本,连一张纸条都没留下。这不像临时离开,更像是有人提前清空了一切。
他走到东侧窗边。玻璃内侧有道白色痕迹,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他掏出平板,调出三轮车碎片上的划痕放大图,将屏幕贴到玻璃前比对。
弧度相同,起笔角度一致,末端那个点的位置分毫不差。
是同一个标记。
沈墨把平板收好,声音沉下来:“通知片区民警,封锁这条巷子,准备走访。”
丁浩没说话,慢慢走到门口那块水泥墩旁。他把手掌贴在地上,闭上眼。几秒后睁开,“这个人在这里待了很久。每天总是坐在这个位置抽烟。烟灰总是落在右边。”
沈墨走过去,蹲下查看。水泥缝里确实嵌着一些黑色颗粒,还有一小截烧焦的滤嘴。他用镊子夹起,放入证物袋。
“不止这些。”丁浩又说,“他修车的时候,习惯把螺母按大小排成一列。左边放大的,右边放小的。有一次他掉了一个,弯腰找了很久。”
沈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面。在水泥墩右侧边缘,果然发现三个整齐排列的六角螺母,像是被人有意摆放过。
他站起身,走向柜台位置。原本应该挂营业执照的地方是空的,但墙面留有胶痕,说明之前贴过东西。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残余的粘合剂。
这时技术员递来一张照片——是从报废车辆登记表里提取的,编号qx-04的电动三轮车尾部特写。白色油漆画的符号清晰可见:半个圆圈,加一个点。
与玻璃上的图案完全吻合。
“就是这里。”沈墨低声说。
他转身准备出门,目光扫过门槛时顿了一下。门板底部有一道浅痕,像是车轮长期摩擦留下的。他蹲下身细看,痕迹高度与普通三轮车轮胎吻合。
“他每天进出,车都会蹭到这里。”他说,“时间久了,磨出了印子。”
丁浩靠在墙边喘了口气。连续感应让他脑子发沉,太阳穴一阵阵跳。他抬头看向巷口,阳光照进来一半,另一半还藏在阴影里。
“那个人……”他开口,声音有点哑,“他不想被人记住。可他又忍不住留下自己的记号。”
沈墨回头看他。
“就像他撕袋子要卡在同一个位置,修车要把零件摆成一条线。”丁浩说,“他做事一定要按自己的方式来。哪怕没人看见,他也得这么做就像是强迫症。”
沈墨点头。这种人不会轻易改变习惯,也不会容忍别人插手他的流程。他们讲秩序,重控制。一旦被打乱,会很不安。
他掏出手机,拨通指挥中心:“调一下最近三个月惠民超市凌晨四点前后的监控,筛选穿深蓝工装服、右腿行动不便的男性顾客。重点排查是否有人曾出现在这家维修铺附近。”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
挂断后,他对技术员说:“把玻璃上的标记做拓印,再拍一组全景照。所有地面残留物全部采集,包括那几个螺母。”
技术人员开始作业。闪光灯亮起时,丁浩眯了下眼。他盯着那扇玻璃,忽然说:“等等。”
众人停下动作。
他慢慢走近,手指指向玻璃角落。在标记下方,靠近窗框接缝处,有一道极细的划线,像是指甲或刀尖轻轻划过。不连贯,只有两厘米长,方向倾斜。
“这不是标记的一部分。”他说。
沈墨立刻凑近。那道划痕太轻,刚才拍照时没被注意到。它不在符号路径上,也不符合整体笔势。
他让技术员重新打光。强光斜照下,划痕边缘呈现出细微的抖动痕迹,起笔重,收尾轻,像是匆忙中留下的。
“不是同一时间刻的。”沈墨判断。
丁浩摇头:“也不是同一个人。”
沈墨看向他。
“刚才我感应的时候,只感觉到那个修车的人。但他留下的痕迹都很稳,一笔到底。这个……”丁浩指着那道短线,“是另一个人。他很急,可能就来过一次。”
沈墨立即下令:“把这个区域单独标注,做微痕分析。我要知道这道划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用什么工具,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痕迹。”
技术员开始布设光源。丁浩退到墙边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呼吸还不稳,额头上渗出一层汗。
沈墨走过去,递来一瓶水。丁浩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你还撑得住?”沈墨问。
“能。”丁浩说。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片区民警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住户登记表。
“问了隔壁两家。”他说,“这家铺子姓秦,叫秦北川,一个人经营,干了快十年。平时话少,但从不缺斤短两。三个月前突然搬走,说是老家有事。”
“地址呢?”
“登记的是青松巷17号,就是这儿。没留电话,也没亲属信息。”
沈墨翻了下登记表,抬头问:“附近谁最常来找他修车?”
民警想了想:“市集那边的摊主多些。特别是卖水产的老李,每周都来补胎。”
丁浩猛地抬头。
“哪个老李?”
“李守良,李记水产的老板。你认识?”
丁浩没回答。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口那块水泥墩前,再次把手贴在地上。
几秒后,他睁开眼,声音变了:“王桂兰来过这里。”
沈墨盯住他。
“不是活着来的。”丁浩说,“她是跟着那个买鱼的男人来的。她记得这条路。她也记得这个味道。”
他吸了口气:“鱼腥味混着机油味。她说这两个人,早就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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