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何先生未免太小看我父皇了。据京城传来的消息,仅京师周边几省就有数百名官员涉案。”
他举例说明道:“譬如苏州知府贩卖人口、横征暴敛,竟敢袭击前来调查的钦差,现已被我父皇擒获,革去官职。”
何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这难道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吗?况且这还是在京城周边,离天子最近的地方,尚且有这样的 ** 污吏,偏远地区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朱棣被他这番话噎得面红耳赤,却无言以对,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用力拍在桌上。
何秋连忙劝慰:“喝茶,喝茶,消消气。”
姚广孝冷不丁幽幽开口:“这次清查力度如此之大,恐怕有上万人落马。就连那些下去调查的钦差们,估计也会有不少人牵连其中。”
何秋和朱棣闻言同时陷入沉默。上万人啊,若是在与北元的战场上,万人阵亡尚可理解,毕竟是战争。
可如今仅仅是一次官场反腐就有上万人丧命,可见大明吏治之腐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朱元璋对**的容忍度太低。
这还是在前两年刚发生过“胡惟庸案”的情况下,否则死去的人可能会更多。
嗯?胡惟庸案?
想到这里,何秋神色严肃起来:“这次清查是否涉及勋贵?”
“自然,军中清查与地方清查是同步进行的。”
“京城大都督现在是谁?”
“傅友德。”
这番对话让何秋恍然大悟,看来朱元璋是要将李善长案提前办理了,不过这次是否会牵连到李善长,还不好说。
何秋长叹一声:“陛下真是仁德啊。”
姚广孝附和道:“确实如此。”
朱棣一脸困惑,不明白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姚广孝见朱棣面露疑惑,便解释道:“颖国公是个孤臣,原是陈友谅麾下降将,与淮西勋贵格格不入,在军中也没有什么亲近的将领。
此次提拔他为大都督,一方面避免了淮西勋贵私下求情,另一方面又能让太子与颖国公多些亲近。太子自然会多加扶持颖国公,同时也能与蓝玉形成制衡。
这样一来,东宫与开平王、曹国公、颖国公三系将领都有联系,既能维持东宫地位,也能让太子在陛下驾崩后有可用的大将。”
何秋微微点头。说起来太子朱标的待遇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秦汉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与太子既是父子,又是君臣,更是政敌。
就连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也发生过巫蛊之祸;唐太宗也因皇子争位不得不废黜太子。
而朱元璋对朱标的信任,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太子尚在东宫,就为他配备了超一流的武将集团,包括常遇春、李文忠、蓝玉、傅友德等人。
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一位皇帝,太子拥有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早就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废黜了。
朱棣听完姚广孝的解释,心情更加低落:“太子有如此雄厚的班底,我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呢。”
姚广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看太子不像是长寿之人,燕王不必灰心。”
何秋不禁咂舌,这到底是安慰,还是真有未卜先知之能?若不是自己从后世而来,单看朱标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壮年早逝。
何秋岔开话题,直截了当地说:“我看这次清查,到最后恐怕又会演变成另一个胡惟庸案。”
朱棣略显讶异:“父皇还要对勋贵下手?”
想起前两年胡惟庸案掀起的腥风血雨,朱棣便觉脊背发凉——他这位父皇的手段着实狠厉。
何秋颔首:“自然。这才几年光景,各家勋贵就已腐化至此,若不狠心整顿,将来如何放心交予太子?”
“况且陛下不仅是淮西人的君主,更是天下人的君主,淮西勋贵岂能例外?如今常平王、中山王、曹国公等大将相继离世,正是动手的良机。”
朱棣被“陛下是天下人之君”一语触动。
联想到东宫近日举措,这位太子恐怕也是心怀天下的储君。明知军中清洗会波及常平王、曹国公派系,仍果断出手。
这或许正是我不及太子之处!
何秋未留意朱棣的沉思,转而问道:“还有其他动静吗?”
姚广孝轻抿茶汤:“相较前两事,此事倒算小事。陛下欲开海禁、加重商税,户部所拟商法已被驳回重订,听闻圣心对户部颇为不满。”
“看来是朝臣们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先生明鉴。当初朝议开海时,江南官员极力赞成,险些与北方同僚动武。待商定税法时,却有多人谏言'不可与民争利',陛下震怒之下罢官抄家。明面反对虽消,户部所呈商法却税率极低、课税范围过窄......”
姚广孝说着连连摇头。
何秋立时了然——这商法必定荒诞至极。
朱棣不解:“户部官员为何阳奉阴违?国库丰盈最先受益的岂非正是他们?”
何秋莞尔替三人续茶:“他们首先是地方豪绅,家中多涉商事。况且陛下欲征的商税,想必包含官员吧?”
见朱棣称是,何秋笑意更深:“本朝官俸之低实属罕见。正七品县令月俸七石,仅够全家果腹。然县衙胥吏薪俸皆由主官支付,一县胥吏数十人,俸禄如何支撑?”
“这尚未计官员交际应酬、同僚往来诸费。故不少官员赴任时夹带私货逃税,更甚者与地方豪强胥吏勾结贪墨。”
“加之税银全数上缴中枢,地方无留存——至少明面如此。若将商税征至官员身上,清流恐难立足,最终只能随波逐流。”
何秋瞥了一眼面带惊愕的朱棣,说道:“这大概就是那些了解地方实情的大臣们反对的缘由。至于另一些人,不过是家族中有经商之人,仰仗官员身份偷逃税款,如今陛下这一刀砍到他们头上,难道还不许人家喊两声疼吗?”
朱棣默然思索,他从前未曾想过地方官员处境如此艰难,自然也不明白为何朝中反对声浪如此汹涌。
朱棣又问:“那何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何秋思索片刻,答道:“其一,明诏天下,征收商税是为提高官员俸禄。其二,改革税制,中央取七成,地方留三成,使其得以自主兴修水利、建设地方。其三,设立京察制度,考核各部官员政绩,以文教、水利、破案率、税收等为据,依各地实情制定不同标准。”
姚广孝听罢拊掌称赞:“此举甚善!三管齐下,商税之议便成小事,反对者亦将锐减。地方有财源,政绩考核方能推行,环环相扣啊。”
何秋转而问道:“姚先生如何看待陛下近来举措?”
姚广孝沉吟道:“陛下恐有重大图谋。”
何秋眼中闪过亮光:“英雄所见略同!不如各自写下所揣测的目标,请燕王品评?”
二人遂取纸笔书写。朱棣先展姚广孝字条,见清隽笔迹写着“北元”二字;再展何秋字条,虽字迹稚拙,内容竟完全相同。
朱棣难掩讶异:“二位先生所见一致,却如何看出端倪?”
姚广孝答:“观陛下诸般举措——边地推广良种充作军粮,整顿吏治整饬军纪,又欲征收商税开放海禁,无不是为北伐备战。”
何秋颔首:“三事若成,内地百姓免徭役之苦 ** 心可用,将士得饷银之足则军心可用,国库有银钱之充则财力可恃。纵观四方,南方已定,西陲难行且安,东海倭寇不过疥癣之疾,既开海禁则不容其猖獗。”
“如今只剩下北元尚未平定,北方边境不稳,皇上想必也难以安枕。”
朱棣闻言眼睛一亮,“照此说来,征讨北元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姚广孝微微点头,“估计就在这一两年间,届时正是殿下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朱棣喜形于色,“我定会提前整顿军备,打算效仿何先生的改革建议,向皇上请示在燕藩试行。”
姚广孝闻言神色骤变,“殿下万万不可!此时应当收敛锋芒,静待时机才是。”
何秋也表示赞同:“确实如此。若是贸然上奏改革,恐怕会引起太子猜疑。不如等朝廷正式下诏后再行推进。”
他接着建议:“若殿下急于行动,可在藩地三护卫中选拔军官,甚至专设一个千户所作为军官储备。待掌兵之后便能迅速扩军,只是需要投入大量粮饷。”
姚广孝思索片刻,提出了更进一步的方案:“殿下何不直接用一个护卫的编制来培养军官?优胜劣汰,不合格的士卒可转为地方军户,这样也能加强殿下对地方的掌控。”
朱棣笑道:“姚先生此言正合我意。至于粮饷问题,何先生之前研制的花露水和香水在市面上极为抢手,进献皇上后更成为贡品,如今已是有价无市。”
何秋斜睨着朱棣,心中暗想这些产业明明都是自己的财产,由未婚妻朱玉颖代为打理,就算你是朱玉颖的父亲也不能这样占便宜。
朱棣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道:“先生别这样看我,日后定当百倍奉还。”
何秋没好气地说:“不必了。况且你也不必盯着玉颖那点收益,我这里有更赚钱的门路。”
朱棣和姚广孝都吃了一惊。要知道朱玉颖经营的商铺日进斗金,在何秋眼中竟还算小生意?
朱棣急切地拉住何秋的衣袖:“还请先生明示!”
何秋反问:“殿下认为当今世上,什么生意利润最丰厚?”
朱棣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盐铁。”
何秋点头:“炼铁之事,我已经建了高炉,日产精钢万斤,现在由欧雪岚负责。至于盐业,我有一法既能减轻灶户劳苦,又省去煮盐燃料,还能大幅增产,名为晒盐法。”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叠手稿,这些都是他从系统获得的书籍中抄录的。
朱棣迫不及待地接过手稿,姚广孝也凑近细看。两人看着晒盐法的详细内容,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没想到制盐竟能如此简便。
当然,所谓“简便”只是相对而言。即便在现代有机械设备辅助,盐场工作依然辛苦,更不用说在古代条件下实施晒盐了。
晒盐需要高温天气,秋冬操作不便,夏季虽热却多雨,盐民不得不冒雨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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