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某处海域。
成群结队的虎鲸围拢成一个圈，此起彼伏的“咯咯”，“嘎嘎”叫声，似乎正在争吵着什么。
被虎鲸群团团围在中心的宁厌，有气无力道：“哥哥姐姐，叔叔婶婶，你们吵得我脑壳疼。”
离他脑袋最近的成年虎鲸“嘎嘎”叫了两声，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宁厌的身体动不了，躲不开虎鲸的口水攻击，忍气吞声闭上眼，默默承受海水扑脸。
他这会儿正仰躺漂浮在海面上，人是在等死的，头顶的夜空是深黑色的。
天上的星星很多，没一颗是亮的，跟他未来晦暗的人生一样惨淡。
第十三次发出生无可恋的叹息，宁厌艰难侧头，朝身旁一阵一阵拱着他在水里前进的虎鲸兄弟发问：“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呢？”
成年虎鲸“嘎嘎”叫了两声，声音短促，隐隐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宁厌：“……”
所以，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呢？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从被巨龙翅膀一巴掌扇进海里，到追上恶龙老乡和他的少校小娇妻，宁厌只用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不算长，但是对于那头龙来说，足够他飞出华夏领空，降落在公海的某个随机区域。
以宁厌的全拟态游速，根本追不上高速飞行中的楚煜。
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的恶龙老乡，还有那位漂亮妹妹，全靠他那帮虎鲸小弟的“鲸歌”。
至于那帮小老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特殊能力，纯靠气味。
准确的说，是血腥味。
不浓重，却染红了那一小片海域的鲜血，在落日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宁厌在虎鲸群的指引之下，找到两人的时候，看到就是如此惨烈，又唯美妖异的一幕。
身穿纹金黑袍的男人，失去了他的翅膀，仅剩的畸变器官，那对黑色龙角仿佛失去了光泽。
总是缠绕其上，刺眼又威慑力十足的银色闪电，不见踪影。
男人银色的瞳仁黯淡，脱力的身体随着海水的晃动间上下起伏。
宁厌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眼前这个实力只比他低那么一点点的超统领级，失去了大部分生命力。
他甚至都有种这龙就靠一口气吊着的错觉。
看完老乡的凄惨情况，宁厌将视线投向趴伏在橘黄色救生气垫上的漂亮妹妹。
妹妹身上那套染血军装不见踪迹，她只穿了一件军制白衬衫，浑身湿透，细嫩白皙的双腿垂落在气垫一侧。
小腿以下浸没在海水之中，嫩生生的大腿在暮色霞光之下，显得格外冷白，看不见任何浅青色毛细血管的白。
宁厌看了三秒，瞥开眼，小小“嘶”了一声。
有点要命是怎么回事？
不行，在这种时候突然好色，怎么想怎么下头！
脸有点小热的少年，默默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句：“色胚！”
然后，目光回移，继续看。
美术老师说过，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他不能辜负了自己的眼睛。
只是。
宁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躺在海面上的那个超统领级大佬半死不活，被他抓走的柔弱小可怜却只是昏迷。
那这一片没有完全化开的血水，到底是从谁身上流出来的？
一开始，宁厌觉得是大黑龙。
这个致死出血量，也就那头龙的体型能办到。
但是现在。
宁厌开始怀疑人生。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这个小可怜她是个纯血治愈系超凡，没有一点战斗能力的那种。
她根本不可能对超统领级的畸变兽，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除非，她卡bUG，靠放自己的血，消耗掉大黑龙的生命力……
宁厌：靠？！不是吧？
这么狠的么？！！
被漂亮妹妹的狠辣手段惊到了，宁厌不自觉咬了咬口腔内部的软肉，心口突突的，莫名兴奋，又莫名不敢。
他低眸，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掬起一捧染血的海水，喝了一口。
咸，涩，腥，难喝。
他咽下一口，又往嘴里倒了一口。
还是难喝。
但是有点上瘾。
宁厌松手，殷红的海水顺着指缝向下流淌，目光不自觉看向趴伏在救生气垫上的女人。
只一眼，少年面部陡然凝结。
趴在橘红色气垫上的女人，睁开了眼。
深棕的漂亮鹿眼，湿漉漉的，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浅棕微卷的长发，湿软缠绕在她颈项锁骨处，吸引人去替她拨开凌乱的发丝。
她很美，尤其是在属于他的海洋之上，美得宛若迷惑人心的塞壬。
宁厌承认，自己被蛊惑的很彻底。
直到——
他的目光，对上她的目光。
逐渐清醒的漂亮眼瞳，褪去前一刻的迷蒙，变得有些淡，还有些冷。
宁厌：“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你”什么，想问一句你没事吧，又好像没有立场问这种话。
毕竟……害得她走到这一步，全靠他给大黑龙出的损招。
靠！我可真该死啊！
宁厌用力咬了一下舌头，感觉到舌尖的疼痛，才暗暗叹出一句，
谁能想到呢，这妹妹看着柔柔弱弱的，脾气居然这么辣？
“你？”楚瑶看清眼前人，脸色骤黑。
狗小孩，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我？”此时的宁厌，根本不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柔弱小女孩，已经杀疯了。
他有些不确定的接话，“我怎么了？”
楚瑶保持着趴躺的姿势，朝着他弯了弯唇，笑容异常灿然，
“来都来了，你也一起吧。”
说着，宁厌头顶的“坠星”骤现。
为了表示欢迎，热情好客的楚瑶，送了他一发“生命之弦”。
然后。
在宁厌蓦然瞪大的双眸下，抬起浸没在海水中的小腿。
白到几乎透明的小腿上，是极深的两道伤疤。
缓慢愈合的创口，血肉外翻，外缘被海水泡得发白。
楚瑶手中匕首一闪，面无表情的在创口旁的完好皮肤上又划了一刀。
宁厌：“……”啊啊啊啊啊啊，草啊！！！！！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白皙双腿落回海中。
看着眼前血色浓郁起来的海水，宁厌一阵发麻。
“你……你不疼吗？”他看得都快疼死了！
楚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挑衅的换了个更悠闲的姿势趴着，语气平淡：“有时间关心我疼不疼，不如关心一下你什么时候死？”
感觉到生命力疯狂流逝的宁厌，“……”
啊啊啊啊啊，这个妹妹是真的要命啊！
不是有点要命，是真的要他的命。
畸变兽的生命力之庞大，超过楚瑶全部生命力数倍。
像宁厌这种超统领级畸变兽，生命力甚至是超凡者的十数倍，甚至更多。
一旦宁厌的生命力，被楚瑶平衡到她的水平，留给他的那点剩下的微薄生命力，根本无法维系他对自身躯壳的驱动。
“我错了。”宁厌一秒认怂，声音逐渐虚弱，“我不该站我兄弟那边的，现在站姐姐你这边还有救吗？”
楚瑶掀了掀眼皮，懒洋洋，“没救了。”
自从用完第六次“白荧”，她的身体已经失去痛觉感知了。
再多来两个，无非也就是往腿上划拉两刀，根本没在怕的。
楚瑶是不怕了。
但是宁厌是真的怕了。
清晰的感觉到左侧胸腔内，被深红甲壳包裹的生命核心，越跳越慢，生机渐无，
宁厌有气无力的求饶，“姐姐，姐姐，你看看我，我感觉我其实还能救一下。”
“救不了一点。”楚瑶没好气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这个垃圾小孩，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惨。
这是他应得的！
似是觉得还不解气，楚瑶抬起脚，踹了他一脚，染血的海水，浅淡的红色水花四溅。
宁厌离得近，这一脚踹在他左耳朵一侧。
力道不大，他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细瘦的脚踝。
脑子已经因为生命力的流逝，停转了，但是宁厌的潜意识里，似乎藏了什么奇怪指令。
虎口紧紧卡住她的脚踝，歪头，目光触及鲜血淋漓的刀口。
吻了上去。
不是吻，是吸。
鲜血顺着他的口腔流入腹内，腥甜的香气，比之出现在他梦魇之中的草莓蛋糕更好吃。
楚瑶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情异常平静，甚至还有种局外人看戏的荒谬感。
没办法。
她现在感知不到痛，对这种异样的接触，也没啥感觉。
这腿虽然长在她身上，其实跟没长也差不多。
就是……他这突发恶疾“吸血”，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癖好？
下一秒。
楚瑶知道他这是为什么了。
只见眼前的少年，身形若隐若现，“嘭”的一下，变成了一头体型修长的黑白色调的虎鲸。
救生气垫被突然“拟态”变身的虎鲸撞了出去。
楚瑶抓紧气垫上的扶手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都这样了，他还有力气“拟态”？
仿佛是为了告诉楚瑶，他是真的没力气了，刚变身的虎鲸，一晃眼又变成的人形。
楚瑶呆了呆，心中的猜测刚起，腿又被抱住了。
“……”自己放血吸他生命力，他反过来吸血恢复生命力？
这小子搁哪儿原汤化原食呢？
踹了两脚，没挣脱出来，楚瑶重新倒回气垫上。
算了，吸吧，反正也吸不回去多少。
就在楚瑶准备摆烂，等待对方的生命力彻底耗干之际，海面“嘭”的炸开一蓬巨大的水花。
来自“理想国”的透明圆球式潜水器冲出水面，薄红的海水，雨打般溅落在透明球壁上，又缓缓向下流淌。
救生气垫在海水的猛然涌动下，起起伏伏，楚瑶双手紧抓扶手扣。
稳住身形后，刚要回头去看。
只听一道熟悉的稚气声线，自不远处破水冲来，“姐姐！我来救你了！”
楚瑶惊诧扭身，低哼：“小零？！！”
“是楚零！姐姐！”战斗模式下的楚零，眨眼间冲到楚瑶面前。
仿生机甲的行动灵巧异常，几乎是在楚瑶身下的救生气垫，被高速水流冲翻之前，两条机械臂已经牢牢将其稳住。
而在抱住姐姐的救生气垫之前的一秒，楚零银白的机械腿一抬，踹飞了抱着姐姐腿咬的变态。
似乎这样还不够，楚零的电子眼一阵扫射，“正在核查身份……”
“身份核实。”
“宁厌，代号：43，‘昼光会’“意识共融”实验体，超超超超统领级畸变兽，畸变形态：虎鲸。目前状态：叛逃中。”
楚瑶听得一愣又一愣。
“建议处理方案：消灭。”
小零话音落下的同时，肩膀上的武器系统跟着打开。
楚瑶看得眼皮狂跳，大脑第一时间发出拉断“生命之弦”的紧急信号。
被踹飞出去二里地的宁厌，只觉得身体一松，生命力流逝的感觉消失了。
心里刚升起劫后余生的喜悦，超高的感知突然疯狂报警。
脑子里闪过那道从水里窜出来的银色身影，宁厌猛地拍了下水面，“艹！怎么是‘零’！”
救救我！兄弟们！救救我！救救我！
长长短短的“嘎嘎”“咯咯”声从宁厌的喉腔发出，呼叫着在附近遛弯嬉戏的虎鲸群。
这边的楚瑶，目瞪口呆的看着小零完成一连串指令，肩头的小型高斯炮口，对准前方的少年。
“小零……”楚瑶犹豫了一下。
楚零中断开火预备，扭转铁脑壳，“姐姐，需要我更换核心火力武器吗？”
“不，不用。”楚瑶擦了擦额头上冷冷的海水，“要不，算了吧。”
那小孩是“意识共融”的实验体，还是“昼光会”时期的实验成果。
某种意义上，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昼光会”的受害者。
而且……
看他的年纪，他在接受实验的时候，很有可能还是个未成年。
左右自己也报复回来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楚零有小半秒的卡壳，跟着听话的关闭武器系统，“已取消对宁厌的人道毁灭。”
“姐姐，我先送你进潜水器。”
银白帅气的仿生机甲人，左手扶着楚瑶的身体，右手拖着救生气垫，朝浮在海面的潜水器而去。
行进间，楚零转过脑袋，放出后背上的金色小龙，指向不知不觉间飘出去老远的“楚煜”。
“扫描生命体征，等我过去。”
金色小龙“嗯嗯”了两声，挥动金色蝙蝠翅膀。
将楚瑶抱进潜水器，楚零单膝跪地，垂下脑袋，盯着她的双腿，
机械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自责，“姐姐，我来晚了……”
“不晚。”楚瑶抬手，摸摸小零的铁脑壳。
楚零摇头，“按照原定计划，我应该在两个小时前抵达南海群岛”
楚瑶讶然，“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零乖巧点头，“海因里希派了两台我的分身过来给你送东西，在巴国被畸变潮困住了。”
楚瑶：“你把东西带回来了？”
楚零依旧乖巧点头，“带回来了。”
楚瑶：“是什么？”
“一套连接‘天国’的设备，还有他新研制的‘稳定剂’。”
前者是为了她后续连接“天国”使用，后者是给楚煜的。
果然，有个天才哥哥兜底，比自己开挂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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