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将鸣泉镇染上一层橘红色的暖光,却驱不散笼罩在客栈上方的凝重气氛。邻近傍晚,几名穿着普通、气息却干练精悍的汉子陆续悄然而来,被引至密室。
密室中,烛火再次点亮。翟正临、林渊、韩沐以及黄秋雁派来的核心弟子皆在座。气氛比昨日更加严肃。
回来的人,正是白日里受翟正临示意,闯入七重楼探路的另外几名好手。他们的情况比最早出来的那位稍好,但也人人带伤,神色疲惫,眼中残留着心有余悸的光芒。
其中一人显然是领头者,他喝了口水,压下翻涌的气血,沉声汇报:
“翟庄主。”他声音沙哑,带着经历恶战后的疲惫,“我们几人,大多止步于第四层,有一人勉强闯到了第五层入口,但……”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难以置信:“第四层的守关者,剑法已然极其刁钻狠辣,内力古怪,我们拼尽全力才勉强过关或认输退出。至于第五层……”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悸:“第五层守关的,据那位勉强看到一眼的兄弟说,竟是一个看起来极其年轻的男子!但他出手……快得简直不像人!剑光一闪,根本看不清招式,只觉得周身要害同时被锁定!那位兄弟说,他拼尽全力也只挡了三四剑,便已遍体鳞伤,不得不立刻认输,这才被送了出来。”
另一人补充道:“是的,感觉……越往上,守关者的实力提升是断崖式的!而且风格迥异,防不胜防。不过,规矩似乎没变,一旦认输,他们便立刻停手,并将人送出楼外,并未趁势追杀。”
翟正临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温声安抚了几句:“辛苦了,诸位兄弟先下去好生疗伤休息,此次探得的消息至关重要。”
几人行礼后退下,密室中再次陷入沉默。
林渊缓缓捋须,沉吟道:“看来这七重楼,每一层都是一道坎,越往上越是艰难。守关者绝非寻常角色,恐怕是鸣剑山多年来网罗或培养的真正核心力量。幸而……他们似乎真的只是在‘守关’,并未肆意杀戮。”
这“守规矩”的背后,是更强大的自信,还是另有图谋?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韩沐。
韩沐自始至终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仿佛已在脑海中将那些描述转化为一道道需要斩破的剑招与关卡。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翟正临和林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情报已明。”
“那明日……”
“我便亲自去闯一闯这七重楼。”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激动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但这平淡的话语中,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翟正临与林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决绝。他们知道,这是必经之路。翟正临重重点头:“好!贤侄万事小心!我等在外,随时策应!”
林渊也道:“沐儿,切记,事不可为时,保全自身为上!”
计划,就此定下。
与此同时,在客栈另一端的客房内,气氛却有些不同。
“映雪姐姐~好映雪~”翟月清拉着马映雪的衣袖,使出浑身解数,软语央求,“你就带我去嘛!就远远地看着!我保证乖乖的,绝对不捣乱!昨天我都去过了,不是没事嘛!”
马映雪被她缠得无法,但想起长辈们严厉的警告,心肠硬了下来。她轻轻抽回衣袖,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月清,别闹了。我们昨日不是说好的吗?昨日你去过了,见识过了,今日便该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那里真的太危险了。”
“可是今天……”翟月清还想争辩,小嘴撅得老高,“可是今天韩大哥要去闯楼啊!那不一样!我……”
“不管今天是谁去,都一样危险。”马映雪打断她,眼神清亮地看着她,“正因为是韩大哥去,我们更不能去让他分心。月清,听话,乖乖留在客栈。”
翟月清见马映雪态度坚决,知道再求也无用,只好悻悻然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明显还是很不甘心。
马映雪看着她那样子,心中微软,但原则不能变。她伸手,轻轻拿过被翟月清胡乱扔在床边、那套昨日穿过的、还沾着尘土的男装,柔声道:“这衣服我拿去了。你今日就在房里好好休息,或者去找星月说说话,不要胡思乱想。”
说完,她拿着衣服,转身出了房门,留下翟月清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
翌日清晨。
天色比昨日更加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
韩沐、翟正临、林渊等人再次来到七重楼前的广场。
今日的广场,明显比昨日冷清了许多。人数少了近半,而且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犹豫、观望甚至恐惧之色。显然,昨日那极高的失败率和惨烈的下场,已经吓退了不少心存侥幸之辈。留下的,要么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要么就是亡命之徒,或者像韩沐这样,有着必须闯关的理由。
韩沐今日依旧是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如松。他面色平静,一步步穿过人群,走向那签署生死状的案前。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许多人都在低声议论、猜测这个气质如此独特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来到案前,执笔。
笔锋落下,力透纸背!
韩 沐
两个铁画银钩、带着冰冷剑意的大字,清晰地烙印在名册之上!
放下笔,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翟正临和林渊一眼,径直朝着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黝黑的玄铁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稳定而从容,仿佛不是走向未知的险地,而是踏上一条早已注定的征途。周身那股内敛到极致的剑意,让靠近他的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而就在广场边缘,人群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依旧有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年” 躲在那里。
只是,细看之下,今日的她们似乎有些不同。
她今日依旧穿着不合身的男装,脸上也做了掩饰,但那双露出的眼眸,却比昨日更加沉静,更加……清冷。那清冷之下,似乎压抑着深深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不再像昨日那样只是好奇和兴奋,而是全神贯注地、死死地盯着韩沐那即将踏入黑暗的背影,仿佛要将自己的所有意念,都灌注过去。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韩沐的身影,终于彻底没入了那扇缓缓开启、又即将闭合的玄铁大门之后。
七重楼,迎来了它今日……或许是最特殊的一位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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