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点馒头咸菜,赵保胜晃悠着去找李老四,他得带他去趟张翻译官那儿,狐假虎威吓住这保长,省得后面生事。
老刘在房顶上喊,让他买锅,下午闲了灶台能修好,烟道没问题,锅拿回来他得安上腻个缝。
赵保胜甩甩手示意知道了,脑子里还在琢磨李老四堂侄在哪儿来着?绿水铺还是哪儿,便衣队……就汉奸侦缉队那种?
李老四是梅县本地土着,在县城有不少房子院子门面,按理不缺小钱,咋也伙同人搞敲诈?
赵保胜想不太明白,这年头人这么不要脸的吗?他还以为只有后世不要脸的多呢。
李老四家就在隔壁巷子里,赵保胜拍门,有人开门,半百妇人,赵保胜没啰嗦,直接说找李老四出去有事,昨天约好的,门都没进。
磨蹭半天,李老四才出来,带着一股子气味,嗯,赵保胜说不上来什么味儿,挺难闻。
李老四靠近赵保胜,才看清脸,昨晚那罗刹鬼一样的狰狞,此刻在午后阳光下,笑眯眯的,一点看不出可怕。
赵保胜转身,说一句“走着”,大摇大摆走前面,李老四犹豫一下,跟着出门。
拐两个弯,就到了东大街。
街道挺宽,街上走的人却不多。
和梅县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没有那么多门面铺子,高门大院的,入眼院墙多,大门就那几个。
赵保胜身上衣服普通,背着手走路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倒是嚣张,身后李老四算不上满身绫罗绸缎,倒也锦袍马甲瓜皮帽,地主乡绅一般的打扮,偏偏低头拢袖,有些猥琐。
这么奇怪的一对组合,在梅县东大街上晃悠,竟然没人来查。
路过警察局,两个黑衣伪警门岗瞧见了,互相看一眼:李老四前面走的,那是个什么角儿?
过了伪警局,就是鬼子宪兵司令部,一个让人谈虎色变的地方。
嗯,说是司令部,其实就是宪兵队,属于愣充大个儿,叫得大。
前一段八路军搞事,包括鬼子无疾而终的扫荡,驻军长官被换的被换,被收拾的被收拾,宪兵队倒是没听说被怎么着。
其实,要不是宪兵队是独立编制,也该被撤换……护犊子这种事,到处都有。
撤是没撤,但收拾也被收拾得挺惨,主官耳光吃了不少。
为什么八路军活动猖獗?为什么扫荡被迫中止?情报!县城鬼子根本没得到情报!
宪兵队有搜集驻地情报的职责,论责任,其实比驻军还大,只不过驻军动作大,把上面的火力吸引过去了。
最近一段时间,宪兵这边动作频繁,梅县各路牛鬼蛇神都被拉过去,便衣队的证是到处发,隶属于伪警系统的侦缉队也被抓来干活。
网,一张看不见的网,已经悄然撒出。
独立团对此一无所知。
伪军的编成,已经落听,除大规模军事行动外,全听宪兵队的调遣。
赵保胜感到奇怪的城门门禁变严格,根源也在这里。
宪兵司令部门口,两个鬼子站岗,旁边还蹲着两个黑衣服的便衣队。
小红缨想探的,老赵今天看了个够,等下回去,走南边,这条街就全看遍了。
眼前这架势,不考虑鬼子大队就在南边,都不用大部队,九班就能把大门抢了。
当然,里面有啥,要等下看。
赵保胜上前,脱帽对鬼子哨兵行礼,掏出来张翻译官的片子,鬼子没接,反而对旁边的便衣队呵斥一声。
便衣队的汉奸上前,自顾自在赵保胜身上摸了一圈,鬼子哨兵在旁边看着。
汉奸问赵保胜什么事,赵保胜给看了片子,说了张翻译官要他过来的,汉奸转身同鬼子叽咕几句。
还真不能小看这喽啰一般的汉奸呢,眼下整个中国能说日语的,都得算精英了。
赵保胜这装扮,本来靠近大门就得挨揍,全靠这张片子。
汉奸进门,一小会儿回来,在门内招手,赵保胜给鬼子又躬身行礼,往里走。
李老四跟着往里,鬼子哨兵却横跨一步,拦住了他。
面对雪亮的三零式刺刀,李老四喏喏一句不敢多说,往后退了一步,腿肚子发软,脸色煞白。
没等赵保胜开口,汉奸倒是喊了:“李老四,你外边等着!”
说不紧张是假的,宪兵队诶!赵保胜从没进来过!
院子房子都是中式的,要不说这里是宪兵队,和地主家大院也没差,哦,对,这里就是梅县首富家的院子。
这里没有操场,房子很多,嗯,可能是几进的院子?赵保胜虽说是土木老哥,对这个却不太懂。
七拐八拐没多远,就到了地方,汉奸指着个小院,示意赵保胜就这儿了。
赵保胜这才有功夫掏烟:“先生抽烟!我这紧张的,忘了发烟。”
汉奸接了烟,也开口:“你什么人啊?张翻译官来了没几天,他的路子也能走通?”
嗯?味儿不对啊!
赵保胜感觉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说不出来。
“嗨,机缘巧合,机缘巧合!”赵保胜又掏火柴给对方点烟,“先生贵姓?我看您日语也很好啊。”
“我姓赵,穷困学生一个,混口饭吃。”
“哦哟……那可屈才!”赵保胜本来‘本家’两个字都快出口,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姓胡’,惊出一身冷汗。
赵汉奸点了烟,猛吸一口:“得了,我还得去门口看着呢。”
赵保胜也猛吸一口,把刚开包的烟塞进赵汉奸的口袋,捏了嘴上的烟,弹一下烟灰,弯腰躬身说:“您先忙!等忙完了,咱聚一聚……”
听了这个,赵汉奸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点头,又猛吸一口,转身往外。
赵保胜丢了半截烟,踩灭,摇摇头,还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转身去找张翻译官。
张翻译官在小偏院唯一像样的房子里办公,这也有些奇怪,赵保胜不敢停下来多想,敲了敲开着的门扇。
“哦,胡…胡胜啊,这么快党参就找到了?”张翻译官招手让他进去。
赵保胜摇头:“爷,军机重地,咱就门口给您就行,”掏褡裢里包好的党参,朝门内递,“昨儿卖生药,正好瞧见铺子里有老党参,我就自作主张买过来,想着您急要……”
张翻译官起身,没有勉强赵保胜进屋,走到门口,接过东西,打开看。
这东西…其实产地很多,好几个类似品种,梅县这边山里不算多,偶尔能碰到,太行山在晋省境内那边的,才是出名的产地。
赵保胜拿过来的是打算送给金妈的,人家没要,拿来糊弄糊弄这汉奸,要是不满意,咱也没辙不是?
张翻译官瞧得挺仔细,顺口还问:“现在还在打仗,这东西不好找吧?”
啥意思?赵保胜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这东西不能顶饭吃,再怎么说也不会太紧俏啊……难道想做这东西的买卖?
“打仗嘛总归会影响,路不好走了嘛。”赵保胜没有特别目的,就当自己来卖党参的,随意应付。
“前一段g……皇军进山,打得挺凶吧?”
“还行吧,山里人跑得快,离得远远的,没啥事儿,就是房子烧了不少。”
“哦?……你来的路上瞧见他们打仗了吗?”
“没……没没没,枪子儿不长眼,自己凑上去,打死活该。”
“那你知道…八路军在哪儿咯?”
赵保胜心里咯噔一下,左右身后瞧了一圈:“爷!疯了吧?!”
不放心又转圈看,赵保胜压低声音:“咱哪边都得罪不起!”
张翻译官皱眉,似乎很不满意:“山里老百姓也怕八路军?”
赵保胜稳了稳心神,这狗东西别不是想让自己带路?自己瞎了眼,还想借这狗东西的势,这下麻烦了!
他心思百转,决定糊弄,小声说:“不是怕不怕的事儿,八路军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们在这儿有没有眼线?”
张翻译官一愣,也缩脖子鬼祟地察看四周,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狗东西胆子也不大,赵保胜背后的汗已经湿透衬衣,毡帽下的头发也汗湿了,痒。
“远远见过,”赵保胜横下一条心糊弄,“您猜在哪儿?”
“在哪儿?”
赵保胜又转头环顾,凑近了,嘴巴轻轻蠕动:“就在城门外。”
张翻译官一愣,反而似乎放松了:“说笑话呢吧?城门口的治安军和g…皇军盯着呢!”
“骗您干嘛?!”赵保胜翻白眼,这狗东西到底想干嘛?没完了还,“东门被打了,死了几个w……治安军,其它几个方向城楼还挨了枪子儿!”
张翻译官皱眉摸摸下巴,不知道在想啥。
赵保胜又加料:“山里那更了不得了!八路军连影儿都瞧不着!g……皇军大队进山,抬出来的好几百!”
张翻译官抬眼看他,赵保胜嘿嘿笑,又收敛一下笑容,看张翻译官没变脸,就点头哈腰,垂下眼帘。
已经适应了角色,糊弄嘛,怕啥?咱一老百姓,都是街边闲话听来的,咋?不是你问的嘛?
张翻译官不说话,继续看手里的党参,赵保胜想着找补两句:
“您说说,这么厉害,咱老百姓遇见了还不得躲远远的啊?”
“嗯,有道理。”
说来也奇怪,这会儿赵保胜发现,对方反而不像之前那么好奇了,语气也有些变化。
张翻译官正要开口问啥,小院门口传来一阵嚷嚷:“老张!张老师!特么这梅县没法待了!”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晃悠着走进来,看到赵保胜,反而闭嘴了。
张翻译官笑着应:“齐少爷,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这还说弄两条好党参,让人帮您炖只鸡呢!”
齐少爷仔细看一眼就看出来赵保胜是个外面跑腿的,说话没了顾忌:“特么太糊弄了!”
“咋了?”张翻译官还在研究党参。
赵保胜低头不吭声,但他瞧出来了,张翻译官在装,不过这姓齐的少爷身上那味儿,咋和李老四身上的差不多?
“这梅县就没实诚人,拿热河土冒充云土,价钱比北平还高!”姓齐的解开呢子大衣,扇了两下,那味儿更重,“咱还要待多久?啥时候回?”
大烟!大烟味儿!
听话音,这俩是来梅县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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