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井边缘,冰冷、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洛辰站在那粗壮古老的藤蔓与那片令人心悸的规则裂隙之间,感觉自己如同站在了两个世界的夹缝里。
身后的发光苔藓林中,那代表排斥与污染的暗红色光晕如同潮水般涌来,哀嚎蘑菇尖锐的呜咽声穿透了苔藓的屏障,变得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灵魂不适的焦躁感。前方的竖井,向上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向下是深邃未知的幽寂,而那条看似是唯一通路的古老藤蔓,其根部却被一片扭曲、破碎的规则裂隙所侵蚀。
规则感知线条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空白”区域,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尖锐的混乱和强烈的排斥感,如同将手伸入了无形的绞肉机。那里的空间结构是碎裂的,规则本身被打乱、重组、再打乱,形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充满毁灭性的平衡。任何外物的介入,都可能打破这种平衡,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攀爬藤蔓,意味着必须极其靠近,甚至可能在某些段落需要绕过这片裂隙。风险巨大,但停留在此,更是死路一条。一旦被身后蔓延的排斥场追上,他将同时面对迷宫环境的敌意和可能摆脱守卫追来的烈阳祷团。
没有第三条路。
洛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让他因规则感知而有些刺痛的头脑稍微清醒。他必须利用好新生天赋带来的优势,将风险降到最低。
他首先仔细观察藤蔓与裂隙的相对位置。粗壮的藤蔓并非紧贴着岩壁,而是在中间有一定空隙。裂隙主要侵蚀了藤蔓根部附近的岩壁和部分地面,并向上蔓延了大约三四米的高度,像一道扭曲的、无形的伤疤刻在竖井上。藤蔓本身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靠近裂隙的那一侧,鳞状纹路变得黯淡,甚至有些扭曲,但其主体结构看起来依旧稳固。
关键在于,如何越过那最初的三四米高度,抵达裂隙影响范围之上的“安全”藤蔓区。
直接跳跃?距离和高度都不允许,而且跳跃产生的动能可能扰动裂隙边缘不稳定的规则。
利用岩壁攀爬?靠近裂隙的岩壁同样被那种扭曲的规则力场影响,变得不可触碰。
他的目光落在了藤蔓本身。在裂隙影响区的上方,有几条较为细小的气生根从主藤蔓上垂落下来,晃晃悠悠,最近的一条距离他大约两米多远,位于裂隙影响区的斜上方。
一个危险的计划在脑海中形成。
他需要精准地抓住那条气生根,利用它摆动身体,荡到主藤蔓上,从而避开最危险的根部区域。这需要极其精确的计算和时机把握,以及对自身力量绝对的控制,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让他坠入下方的幽暗,或者更糟——触碰到那片规则裂隙。
他再次确认了身后追兵的逼近程度,暗红色的光晕已经渗透进了苔藓林的边缘,呜咽声近在耳畔。不能再等了。
洛辰后退几步,助跑,猛地蹬地跃起!
身体腾空的瞬间,规则感知线条被催发到极致,不仅锁定了那条晃动的气生根,更严密监控着下方那片规则裂隙的任何一丝应力变化。他“看”到裂隙边缘那些无形的、如同破碎玻璃碴般的规则碎片,正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他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抓住了那条略显湿滑的气生根!巨大的下坠力道传来,让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气生根剧烈晃动,带着他的身体向下、向裂隙的方向荡去!
就是现在!
在身体荡到最低点,即将开始回摆的那个瞬间,洛辰腰部猛地发力,同时左手掌心寒气喷吐,一小片薄而坚韧的冰晶瞬间在主藤蔓远离裂隙的一侧凝结,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微小的借力点!
“啪!”
他左手在冰晶上轻轻一按,身体借着回摆和这一按之力,如同灵猿般向上荡起,险之又险地擦着那片规则裂隙影响区的边缘,稳稳地落在了粗壮主藤蔓之上!
双脚接触藤蔓的瞬间,一股古老、坚韧、带着磅礴生命力的气息从脚下传来。与此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源自规则裂隙的混乱撕扯感也从下方掠过,让他头皮微微发麻。
成功了!
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手脚并用,沿着藤蔓向上快速攀爬。藤蔓表面的鳞状纹路提供了良好的摩擦力,他如同一个熟练的攀登者,迅速离开了那令人不安的裂隙区域。
向下望去,那片规则的“空白”依旧静静地躺在竖井底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而发光苔藓林的方向,暗红色的光晕已经彻底笼罩了入口,大量的哀嚎蘑菇聚集在那里,发出刺耳的尖啸,但它们似乎对靠近规则裂隙和攀爬藤蔓有所忌惮,并未追出苔藓林。
暂时安全了。
但洛辰的心并未放松了。攀爬的过程同样充满未知。向上,是菇姆提到的“蛛网森林”,栖息着危险的虚空织网蛛;向下,是可能存在的、流淌着“冥河之水”的“寂静河滩”。他需要做出选择。
织魂者玄提到的材料,“虚空织网蛛的初生丝囊”在上层,“冥河之水”在下层。他目前灵魂状态初步稳定,但圣骸污染仍是心腹大患,收集“冥河之水”用于洗涤污染似乎更为迫切。而且,向下探索,或许能更快地远离烈阳祷团的主要活动区域。
他决定向下。
调整方向,他开始沿着巨大的藤蔓向下攀爬。竖井深处的黑暗仿佛具有实质的重量,压迫着感官。岩壁上发光晶体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只能勉强照亮藤蔓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攀爬时细微的摩擦声,以及下方更深邃的黑暗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流水声。
冥河?还是普通的地下暗河?
他保持着警惕,规则感知线条如同雷达般不断扫描着四周。向下攀爬了大约百米,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岩壁变得潮湿,覆盖着滑腻的苔藓,空气温度明显下降,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意。那种混合着腐烂植物和奇异芬芳的菌菇气息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古老的、带着矿物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寂静”气息。
突然,他脑海中那源自《神陨之诗》残卷的微弱共鸣,变得清晰了一丝!仿佛下方的某种东西,与这古老的诗篇产生了更强烈的呼应。
这让他精神一振,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又向下攀爬了数十米,眼前豁然开朗。
他抵达了竖井的底部。这里并非预想中的岩石地面,而是一片宽阔的、铺满了黑色细沙的河滩。一条宽阔的地下河在眼前无声地流淌,河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墨黑色,水面平静得如同镜面,没有一丝涟漪。河面上弥漫着淡淡的、灰白色的雾气,凝而不散,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河滩向两侧延伸,隐没在远处的黑暗中。对岸同样是一片漆黑的沙岸,更远处是模糊的岩壁轮廓。这里没有任何发光的菌菇或晶体,光线极其晦暗,仅能凭借洛辰远超常人的目力以及规则感知来观察环境。
寂静。
绝对的寂静。连地下河流动的声音都仿佛被那黑色的河水吞噬了。这种寂静与织魂者石室那种有序的宁静不同,这是一种死寂的、空洞的、仿佛连时间和声音都被冻结的寂静。
这里就是“寂静河滩”?这条河,就是菇姆提到的、可能藏着“冥河之水”的地下河?
洛辰从藤蔓上跃下,双脚陷入柔软冰冷的黑沙中。他谨慎地没有立刻靠近河水,规则感知线条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墨黑色的河面。
然而,就在他的感知力即将接触到河水的瞬间,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吸力猛地从规则层面传来!不仅仅是能量,连他的感知力、甚至思维都仿佛要被拖入那一片永恒的寂静与黑暗之中!
他闷哼一声,强行切断了那部分感知线条,脸色微微发白。仅仅是试探性的接触,就差点让他的心神失守!这条河,绝对不普通!极有可能就是玄提到的“冥河”!
《神陨之诗》的共鸣在他怀中变得愈发清晰,仿佛在确认着这条河的不凡。
但如何获取河水?直接接触显然极度危险。刚才的试探已经表明,这条河蕴含着强大的、针对精神和规则层面的侵蚀与同化力量。
他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工具或方法。河滩上空空如也,只有黑色的细沙和远处一些模糊的、像是被河水冲刷上来的未知物体的轮廓。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一个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在他灵魂中响起的、带着无尽沧桑与疲惫的低语声,突兀地响起:
“又……一个……追寻湮灭……还是……遗忘……”
洛辰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冰核力量瞬间在掌心凝聚成一把晶莹的冰刺,规则感知全力展开,扫视着周围的死寂!
谁?!
河滩上空无一人,只有墨黑色的河水在无声流淌,灰白色的雾气缓缓蠕动。
但那低语声,却仿佛依旧残留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带着冰封万古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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