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打开窗台上的信封,确认邮差已经取走。她转身走到案前,拿起那片从展示柜中取出的茶叶。阳光照在叶面上,纹路清晰可见,像一圈圈散开的涟漪。她把茶叶放在白瓷碟里,仔细看了很久。
茶效还在。人心也稳了。
她合上手稿本,翻开新的一页。笔尖落下,写下三个字:“不止于茶。”
阿斑跳上桌子,尾巴扫过她的手腕。她没停下,继续写。写完后起身,推开木匣,开始准备新一批“桂语茶”的炒制。火苗升起,锅底微热,她将茶叶轻轻倒入。翻炒的动作很稳,没有停顿。
裴砚来的时候,她刚关火摊晾。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药包,脚步轻。
“信寄出去了。”他说。
“我知道。”她点头,“你也回来了。”
两人没再多说。裴砚走到桌边,看了一眼碟中的茶叶,又看向手稿本上那句“不止于茶”。他没问,只是轻轻把手搭在桌角。
陈婶是中午来的。她拎着一篮子菜,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晚棠,在忙不?”
沈知意请她进来坐下。水刚好烧开,她顺手泡了一杯“桂语茶”递过去。
陈婶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她眯起眼,慢慢咽下。
“怪道……心里松快了。”她说,“昨儿还愁我那外甥不肯回村,今早听说他要回来修房子,我竟一点不急了。”
沈知意笑了笑,给她添了半杯。
陈婶放下杯子,开口:“村里几个年轻人最近都回来了。小林、阿远、还有老刘家的儿子,都在打听有没有活干。你们这茶坊,能不能收几个学徒?”
沈知意没马上回答。她看着窗外的桂花树,树叶在风里晃。
“手艺得靠人传。”她说,“光有茶不行。我们正缺人,不如……办个学堂?”
话音刚落,裴砚正好走进来,听见最后一句。他站住,没说话,但眼神亮了一下。
陈婶拍了下手:“这主意好!孩子们有事做,你们也有人帮,多好。”
沈知意转头看裴砚:“你觉得呢?”
裴砚走近几步:“场地、章程、师资,都不是小事。一时难成。”
“可总得有人开头。”她说,“我不想等哪天我不在了,这茶就没人会做。”
裴砚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
陈婶笑了:“我就说嘛,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倔,合一块儿准能成大事。”
她站起来,提起空篮子:“我这就去跟他们说,茶坊要收徒了,让有心的都来问问。”
她走出门,脚步轻快。
沈知意坐回桂花树下的小桌前,翻开手稿本。她写下:“我想教他们写字,炒茶,也写自己的故事。”
阿斑趴在一旁,耳朵动了动。
太阳落下去一半。风吹过树梢,叶子沙沙响。
第二天清晨,沈知意早早起床炒茶。火候稳,手法匀,茶叶在锅里翻动,颜色由绿转深。她关火,摊晾,挑拣,最后将第一包茶放进展示柜。
她打开木匣,取出一片叶子,对着光看。
叶面纹路变了。
不再是模糊的螺旋,而是两道温润的笔画——像是“桃”字的开头一撇,和“溪”字右边的一点。线条柔和,却清晰可辨。
她盯着看了很久。
手指轻轻抚过叶片,低声说:“原来你也想留下点什么。”
裴砚来的时候,她还站在柜前。他看了一眼茶叶,又看她。
“昨晚我翻了本书。”他说,“叫《乡学志略》。百年前,村里有过蒙馆,教孩子识字、习礼、种地。”
“现在也能有。”她说。
裴砚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纸,用毛笔轻轻勾了三个字:传习所。字还没写完,墨迹未干。
他抬头:“先从小事做起。每天一盏茶,讲一段制茶的事。谁愿意听,谁就来。”
“那就从明天开始。”她说。
陈婶回家路上,看见村口两个年轻人正在铲土。废弃的晒谷场边上堆着碎石,他们弯着腰,一锹一锹地清理。
“你们这是干啥?”她问。
小林直起腰,擦了擦汗:“听说茶坊要办传习所,我们先收拾块地出来。”
阿远笑着说:“以后学徒多了,总得有个地方上课。”
陈婶看着他们,笑出声:“你们倒是急。”
“这不是好事吗?”小林说,“以前觉得村子没盼头,现在不一样了。”
陈婶点点头,提着篮子继续往前走。风吹过路边的草丛,几片桂花叶飘下来,落在青石小径上。
沈知意站在院中,手里握着那片带纹路的茶叶。她抬头看山外的方向,云一层一层地铺开。
裴砚坐在书坊窗边,毛笔停在纸上。他没再写,只是看着那三个字。
阿斑趴在祖屋门槛上,尾巴轻轻摆动。
柜子里的新茶静静躺着。阳光照进来,叶面的纹路微微发亮,像刚刚开始呼吸。
小林一锹铲进土里,石子飞起来,砸在旁边的木桩上。
木桩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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