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风起江南
夜色已至最深，街头巷尾的灯火大多熄灭，唯有百草医馆的内堂与门口，还亮着橘黄色的灯笼，灯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为守在门外的人，添了几分暖意。
苗人凤与沈青岚坐在外堂的木椅上，两人都没敢合眼，手中的兵刃就放在腿上，目光时不时扫过门口与窗外。
沈青岚想起之前在破庙，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胡斐恐怕早已命丧鹤冲天剑下，心中仍有余悸，忍不住低声道：“苗大侠，鹤冲天今晚会不会真的回来偷袭？他刚才在巷口徘徊，肯定没安好心。”
苗人凤指尖轻轻敲着腿上的苗家剑，语气沉稳：“他大概率会来，却不会贸然动手。胡斐刚脱离危险，程姑娘也疲惫，咱们守得又紧，他清楚硬闯讨不到好处，多半会等夜深人静，找机会偷偷潜入，要么再对胡斐下手，要么想办法救走蛊婆。”
话音刚落，守在医馆门口的回纥勇士便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苗大侠，苏兄让我来报，巷尾发现一道黑影，一直躲在墙后，盯着医馆的方向，看身形，像是个女子，却穿着男子的布衣，动作很轻，不像寻常人。”
“女子穿男装？”沈青岚立刻站起身，握紧手中的断剑，“难道是鹤冲天的同党？想混进来探路？”
苗人凤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未必。鹤冲天身边，除了蛊婆，没听说有其他同党，而且那黑影穿男装，说不定是故意掩人耳目，也可能是想引咱们出去，好趁机偷袭医馆。
这样，青岚，你跟我去巷尾看看，记住，别靠太近，若对方动手，咱们只守不攻，把人引到医馆门口，让苏墨带人合围；门口的守卫，再加两个人，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内堂。”
“明白！”沈青岚点头，跟着苗人凤，悄悄往医馆外走去。
两人刚走出门口，就见苏墨正躲在对面的茶棚后，对着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巷尾的墙后——那里果然有一道黑影，正蹲在墙后，脑袋微微探出，往医馆这边看，身形纤细，确实像女子，身上穿的粗布男装，明显大了一号，显得有些不合身。
苗人凤与沈青岚慢慢往茶棚后挪，苏墨压低声音道：“我盯着她有半柱香了，她没动过，就一直盯着医馆，也没发信号，不知道想干什么。”
苗人凤刚要说话，巷尾的黑影突然动了，她慢慢站起身，似乎想往医馆这边走，可刚走两步，就突然转身，往巷外跑去，动作极快，像一阵风般，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追！”苗人凤低喝一声，带着沈青岚与苏墨，立刻追了上去。
可那黑影跑得太快，而且对街巷的地形格外熟悉，专挑狭窄的小巷钻，追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黑影竟突然消失在一座破院子里。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破旧的房屋歪斜着，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沈青岚仔细查看了一圈，发现院子角落的柴堆旁，有一个刚被踩过的脚印，脚印旁还沾着一点淡黄色的引蛊粉——与之前蛊婆留下的引蛊粉一模一样！
“是蛊婆的人？”苏墨皱眉，“可蛊婆被咱们关在囚室，怎么还会有同党？而且还是个女子。”
苗人凤捡起地上的引蛊粉，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不对，这引蛊粉里，掺了‘迷蛊’的虫卵！之前的引蛊粉，只是用来吸引蛊虫，可这掺了迷蛊虫卵的，只要吸入一点，就会让人产生幻觉，到时候，就算咱们守着医馆，也会自乱阵脚！”
沈青岚心中一紧：“不好！她引咱们来这里，是调虎离山计！说不定鹤冲天已经去医馆偷袭了！”
三人脸色同时一变，立刻转身，往医馆的方向狂奔——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鹤冲天趁他们不在，对胡斐与程灵素下手！
此时的百草医馆内，内堂里静悄悄的，胡斐还在熟睡，呼吸渐渐平稳，左臂的伤口处，红肿已消退了不少。
程灵素坐在床边，守了他许久，疲惫感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她强撑着，伸手摸了摸胡斐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稍稍放心，靠在床边，不知不觉间，竟也睡着了。
就在这时，医馆的后窗突然被轻轻推开，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跳了进来，正是鹤冲天！
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已换成了深色的布衣，脸上还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中捧着一个黑色的蛊罐，罐口用软木塞塞着，上面还缠着一圈麻绳，显然里面装着极凶险的蛊虫。
鹤冲天轻轻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熟睡的胡斐与程灵素身上，眼中满是狠厉，他慢慢拔出蛊罐上的软木塞，罐口立刻传来一阵“嗡嗡”的振翅声，比之前的噬心蛊，声音更响，也更刺耳——
罐子里装的，是他花了二十年时间，炼制的“灭魂蛊”，这种蛊虫，只要钻进人的体内，半个时辰内，就能让人五脏俱损，魂飞魄散，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蛊罐凑到胡斐的嘴边，只要轻轻一抖，罐子里的灭魂蛊，就会钻进胡斐的体内，到时候，胡斐就再也活不成了！
可就在这时，程灵素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根本没真的睡着，刚才只是故意装睡，就是为了引鹤冲天现身！
她猛地起身，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银针，连珠般射向鹤冲天的手腕，“鹤冲天！你果然来了！”
鹤冲天猝不及防，连忙收回蛊罐，侧身避开银针，银针“噗噗”地扎在床板上，针尖尽数没入。
“没想到你竟没睡着，倒是我小看你了！”鹤冲天冷笑一声，不再掩饰，猛地掀开脸上的黑布，手中的蛊罐狠狠往地上摔去，“既然被你发现，那就一起死！”
“不要！”程灵素尖叫一声，立刻掏出驱蛊粉，往蛊罐方向撒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蛊罐“哐当”一声碎裂，上百只通体漆黑、带着翅膀的灭魂蛊，从罐中飞了出来，“嗡嗡”声震耳欲聋，直扑程灵素与胡斐！
程灵素立刻将胡斐护在身后，又掏出一把驱蛊粉，往身前撒去，白色的粉末在空中形成一道屏障，几只冲在最前面的灭魂蛊刚一接触，便纷纷落地，可灭魂蛊太多，而且生命力极强，很快就冲破了屏障，直扑程灵素的面门！
程灵素只能不断撒驱蛊粉，可她身上的驱蛊粉，已所剩无几，眼看就要被灭魂蛊包围，她突然想起桌上的银纹草解毒粉，刚要伸手去拿，鹤冲天却突然扑了过来，软剑直刺她的胸口，“程姑娘，今日，你也别想活！”
程灵素连忙侧身避开，却还是被剑风扫到了手臂，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手中的驱蛊粉也掉在地上。
灭魂蛊趁机扑了过来，一只蛊虫，竟钻进了程灵素的衣袖里，她立刻感到手臂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
“灵素！”胡斐也被惊醒，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一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身体虚弱，重重倒回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灵素被鹤冲天缠住，还要应对无数的灭魂蛊，眼中满是绝望。
鹤冲天看着这一幕，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软剑再次挥起，直刺程灵素的咽喉，“程姑娘，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医馆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踹开，苗人凤、沈青岚与苏墨，快步冲了进来，沈青岚手中的断剑一挥，直劈鹤冲天的手腕，“鹤冲天！休要伤她！”
苏墨则立刻掏出驱蛊粉，往程灵素身边撒去，暂时逼退了周围的灭魂蛊；苗人凤则提着苗家剑，直刺鹤冲天的后心，“鹤冲天，今日，咱们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鹤冲天腹背受敌，连忙收回软剑，抵挡沈青岚与苗人凤的攻势，可灭魂蛊也不认人，竟有几只，扑向了鹤冲天，他只能一边应对两人的兵刃，一边躲避灭魂蛊，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程灵素趁机掏出银纹草解毒粉，撒在手臂上，钻进衣袖的灭魂蛊，立刻掉了出来，她又快速将解毒粉撒在胡斐身边，防止灭魂蛊靠近，才松了口气，可手臂的疼痛，却越来越烈——灭魂蛊的毒性极强，已开始往她的经脉里钻。
“灵素，你怎么样？”胡斐看着她流血的手臂，心中满是心疼与焦急。
程灵素摇了摇头，强忍着疼痛：“我没事，你别担心，先守住自己！”
可就在这时，鹤冲天突然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狠狠往地上摔去，“今日算你们运气好，不过，程姑娘中了灭魂蛊，活不过半个时辰，就算你们杀了我，她也会死！咱们改日再算这笔账！”
布包碎裂，一股黑色的烟雾立刻弥漫开来，正是之前的迷魂烟！苗人凤立刻高声提醒：“闭气！”
众人连忙屏住呼吸，可烟雾实在太浓，还是有不少人吸入了一点，沈青岚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手中的断剑也开始往下沉。
等烟雾渐渐散去，医馆内已没了鹤冲天的身影，只留下地上碎裂的蛊罐，还有几只没来得及逃走的灭魂蛊，被苏墨用驱蛊粉杀了个干净。
程灵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臂的疼痛已蔓延到胸口，她捂着手臂，缓缓倒在地上，看着胡斐，声音虚弱：“胡斐……我可能……撑不住了……灭魂蛊的毒……我解不了……”
“不！灵素！你别说话！”胡斐挣扎着爬下床，抱住程灵素，眼中满是泪水，“你一定会没事的！咱们还有银纹草解毒粉，还有护心丹，一定能救你！苗人凤，苏墨，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救灵素！”
苗人凤蹲下身，查看了程灵素的手臂，伤口周围已呈黑紫色，皮下隐隐能看到一道暗红纹路，正往心脏方向爬，脸色骤变：“灭魂蛊的毒性太快，银纹草解毒粉只能暂时压制，根本解不了……而且，咱们没有解毒的药引，就算有再多的草药，也没用！”
沈青岚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之前那个穿男装的黑影，还有地上的引蛊粉，心中一动：“那个黑影！她留下的引蛊粉里，掺了迷蛊虫卵，说不定她知道灭魂蛊的解毒药引！咱们现在去追她，说不定还能找到她！”
可此时的程灵素，已渐渐失去意识，呼吸越来越微弱，手臂上的暗红纹路，已爬到了胸口，离心脏，只剩寸许——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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