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山谷中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胡斐凝重如铁的面容。
程灵素躺在他铺就的干草铺上，呼吸微弱，原本苍白的面容此刻泛起一层诡异的青紫色。
她肩头的伤口虽已包扎，但五毒掌的剧毒已随血脉游走全身。
袁紫衣探过程灵素脉象，眉头紧锁：“毒性猛烈，已侵入心脉。若无解药，只怕撑不过明日天明。”
胡斐双拳紧握，指节发白：“我去寻那韩天霸，逼他交出解药！”
“不可！”袁紫衣急止，“且不说韩天霸早已遁走无踪，就算你找到他，也未必能拿到解药。五毒掌的解药必然由施毒者随身携带，岂会轻易交出？”
胡斐跪坐在程灵素身旁，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心如刀绞。
五年前她为他挡下一剑，险些丧命；五年后的今天，又因他而中毒掌。
这份情债，他如何还得清？
“有一个办法。”袁紫衣忽然道，“我师门有一门内功心法，名为‘玉清诀’，可逼出体内毒素。只是需有内力深厚者相助，且过程凶险，稍有不慎，二人皆会毒发身亡。”
胡斐毫不犹豫：“我来助你！需要怎么做？”
袁紫衣神色复杂地看了胡斐一眼：“你需以自身内力为引，助我将真气导入程姑娘奇经八脉，逼毒而出。此法极耗内力，事后你可能会武功暂失，需休养数月方能恢复。”
“无妨！”胡斐斩钉截铁，“只要能救灵素，便是废去我一身武功也在所不惜！”
袁紫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正色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先运功准备，你去取些清水来。”
胡斐急忙到溪边取水，回来时见袁紫衣已盘膝坐在程灵素身后，双掌抵在她背心要穴上，面色凝重。
月光下，两位女子的面容都显得格外苍白，一个因毒伤，一个因耗功。
“坐下。”袁紫衣吩咐道，“待会我让你运功时，你便将内力缓缓输入程姑娘体内，切记不可急躁，需如溪水长流，绵绵不绝。”
胡斐依言坐下，双掌抵在程灵素胸前要穴。
触手处只觉她身体冰冷，若非还有微弱呼吸，几与死人无异。
“开始！”袁紫衣低喝一声，周身真气鼓荡。
胡斐不敢怠慢，运起家传内功，将一股精纯内力缓缓输入程灵素体内。
起初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渐渐地，他感到程灵素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与自己的阳刚内力相抗。
“毒气反扑，小心！”袁紫衣提醒道，额上已见细密汗珠。
胡斐加催内力，只觉程灵素身体逐渐回暖，面色也由青紫转为苍白。
忽然，她身体一震，喷出一口黑血，腥臭扑鼻。
“毒血已出，继续运功！”袁紫衣声音已显虚弱。
胡斐不敢松懈，继续催动内力。
半个时辰后，程灵素又连吐三口黑血，血色一次比一次鲜红。
待第四口血吐出时，已全然是鲜红色。
“成了！”袁紫衣长舒一口气，撤掌调息，面色惨白如纸。
程灵素悠悠转醒，睁眼见胡斐关切的面容，虚弱一笑：“又劳你们相救了...”
胡斐见她醒来，心中大石落地，这才感到浑身虚脱，内力几乎耗尽。
他强撑着为程灵素拭去嘴角血迹，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袁紫衣调息片刻，起身道：“毒虽已解，但程姑娘元气大伤，需静养数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找个安全处所。”
此时天已微明，山谷中雾气弥漫。
三人收拾行装，互相搀扶着向山谷深处行去。
行不过二三里，忽见前方山壁上有一处洞穴，洞口被藤蔓遮掩，极为隐蔽。
“就在这里暂避吧。”胡斐拨开藤蔓，见洞内干燥宽敞，足以容身。
安置好程灵素后，胡斐出洞寻找食物和草药。袁紫衣在洞中生火，为程灵素熬制药剂。
“袁姐姐，”程灵素靠在石壁上，轻声道，“多谢你救命之恩。”
袁紫衣添着柴火，头也不抬：“何必言谢，若非为了我们，你也不会受此重伤。”
程灵素微微一笑：“五年不见，姐姐武功精进如斯，玉清诀这等高深内功也已练成，真是可喜可贺。”
袁紫衣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程灵素：“你早知道我会这门功夫？”
“药王谷藏书万卷，其中不乏各派武学典籍。”程灵素淡淡道，“玉清诀是峨眉秘传，非掌门弟子不传。姐姐既已习得此功，想必是接了掌门之位吧？”
袁紫衣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三年前，师父仙逝，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
“恭喜。”程灵素真诚道，“那日掌门人大会上，我便看出姐姐非池中之物。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袁紫衣问。
程灵素望向洞外：“只是姐姐既已接任掌门，为何还要涉足这江湖恩怨？七星堂之事，本与峨眉无关。”
袁紫衣添了根柴火，火光映照着她清丽的面容：“若我说是为了胡斐，你信吗？”
程灵素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姐姐还是这般直率。”
“五年了，有些事始终要有个了断。”袁紫衣目光深远，“当年我因师门之约，不得不离开。如今既为掌门，反而有了自主之权。这次来，一是为救你，二是为解开心结。”
程灵素轻咳几声：“那姐姐可曾解开？”
袁紫衣不答，反问道：“你呢？这五年来，你可曾放下？”
两女相视无言，洞中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五年光阴，改变了太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改变。胡斐的身影，始终是横在她们之间的一道无形屏障。
这时，胡斐提着几只山鸡和一些草药回来，见二人沉默对坐，气氛微妙，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是灵素伤势有变？”
袁紫衣起身接过山鸡：“无事，我去准备食物。你照顾程姑娘服药。”
胡斐将草药捣碎，喂程灵素服下。见她面色渐好，心下稍安。
“胡大哥，”程灵素忽然道，“那本七星秘典，你可带在身上？”
胡斐自怀中取出那本泛黄古籍：“在这里。你伤势未愈，且先休息，改日再研究不迟。”
程灵素摇头：“时间紧迫，我担心师叔不会善罢甘休。”她接过秘典，快速翻阅，“七星海棠的秘密，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胡斐凑近观看，只见书中除了文字记载，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图案，似是星象又似阵法，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里记载，”程灵素指着一页，“七星海棠并非自然生成，而是古人以特殊方法培育而成。培育之法需要七种不同的毒花为引，再以特殊阵法催化。”
胡斐皱眉：“这与你先前所说有何不同？”
程灵素神色凝重：“不同之处在于，书中提到，若能集齐七种毒花，以正确方法培育，所得的海棠花不仅能解幽冥蛊，还能炼制出一种增强功力的奇药。”
胡斐恍然大悟：“所以你师叔寻找七星海棠，不单是为解蛊，更是为增强功力？”
“恐怕如此。”程灵素继续翻阅，忽然在一页停住，“这是...”
胡斐顺她所指看去，只见那一页绘着一幅地图，图上标着七个红点，分布在天南地北。
地图下方有一行小字：“七花聚，海棠开；七星现，天下乱。”
“这七个地点，莫非就是七种毒花的生长之处？”胡斐问道。
程灵素点头：“看来师叔早已开始行动。若让他集齐七花，培育出七星海棠，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袁紫衣端着煮好的山鸡汤进来，见二人神情严肃，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胡斐将地图之事告知，袁紫衣观看后神色大变：“这七个地点中，有一处是峨眉后山的‘毒龙潭’！三年前，那里确实发生过一起盗花事件，守花弟子全部遇害！”
程灵素与胡斐对视一眼，心知事情比想象的更加严重。
“我们必须阻止他！”胡斐决然道，“灵素，你可知你师叔现在何处？”
程灵素沉吟片刻：“师叔行踪诡秘，但据我推测，他应该就在离此不远的黑风寨。那里是他的一个秘密据点。”
袁紫衣忽然道：“黑风寨？可是那个以机关暗器闻名的山寨？”
“正是。”程灵素道，“寨主是师叔的结拜兄弟，寨中机关重重，易守难攻。”
胡斐站起身来：“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程灵素急道：“不可莽撞！黑风寨机关厉害，需从长计议。”
三人正商议间，忽听洞外传来一声长啸，声震山谷。
胡斐脸色一变：“是韩天霸！他找到这里了！”
袁紫衣迅速熄灭火堆，三人隐入洞穴深处。只听洞外脚步声杂沓，少说也有十余人。
“程师侄，何必躲藏？”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师叔亲自来接你了。”
程灵素面色惨白，低声道：“是师叔亲自来了！”
胡斐握紧单刀，目光坚定：“有我在，绝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洞外，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既然师侄不肯出来，那，就休怪师叔无情了。放箭！”
顿时，箭如飞蝗射入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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