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
对那符号所描绘(尽管她并不理解)的某种温暖、某种相依、某种永恒的…纯粹的、朦胧的向往。如同困于永夜的囚徒,骤然窥见遥远天际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星光。
这缕向往是如此纤细,如此纯净,如同初生的蝶翼般脆弱。
然而——
就在这缕向往之情在她心间悄然生发、如同星火般颤巍巍亮起的刹那!
嗡——!!!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穿透神魂的诡异嗡鸣,如同地狱的丧钟,骤然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一直沉寂、紧贴在她脖颈上、十多年如一日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那枚荆棘玉佩,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粘稠如血的暗红光芒!那光芒如有实质,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石室!将墙壁、铁栅、冰冷的地面,连同她苍白惊恐的脸,都染上了一层诡异、不祥的猩红!
“呃啊——!!!”
柳含烟发出了一声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凄厉到撕心裂肺的惨嚎!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心口烙印深处的、千刀万剐般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淬了剧毒的荆棘尖刺,毫无征兆地在她心脉深处猛地爆发、并疯狂地向全身四肢百骸穿刺、绞杀!
这痛楚是如此庞大、如此尖锐!仿佛将灵魂都投入了沸腾的熔岩地狱,又仿佛被无数布满倒刺的钢锯一寸寸凌迟!比沉塘的窒息更恐怖,比幼时烙印时的抽搐更深入骨髓!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暗红色的血雾在暗红光线下弥漫、飞溅!
她瘦弱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弓起!四肢百骸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手中的纸页被巨力甩脱,如同凋零的蝴蝶般打着旋儿飘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软泥,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头错位的细微脆响!
剧痛如同狂潮,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被一片猩红覆盖!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无数根毒刺狠狠勒紧、刺穿、搅碎!每一次痉挛性的抽搐,都带来更深一层的撕裂剧痛!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被撕裂般的抽气声,连惨叫的力气都被剥夺!
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滚、弹动,银白色的长发沾满了自己喷出的鲜血和地上的灰尘泥污,如同在血污中挣扎的垂死天鹅。那双十多年间空洞麻木的琉璃色眼眸,此刻被巨大的、纯粹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恐惧彻底占据!泪水混合着嘴角涌出的血沫,汹涌而出,冲刷着苍白脸颊上的污迹。
那张被她甩脱的《诗经》残页,如同被命运牵引般,飘落、翻转,最终,不偏不倚地盖在了她因痛苦而痉挛蜷曲、沾满血污的手背上。
纸上,那几行被她目光流连过的、象征着永恒誓约的诗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刻,正被少女口中喷涌而出的、滚烫的、暗红色的鲜血,迅速地浸染、覆盖!
鲜血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贪婪地沿着纸页的纤维纹理蔓延、晕开。最先被彻底染红的,正是那象征着永恒誓言的四个字——
死!生!契!阔!
浓稠的血色将这四个字彻底吞噬,如同命运最残酷的嘲弄,将这美好的誓约浸泡在无边的痛苦与绝望之中。血渍的边缘晕染开,将周围的字迹也模糊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冰冷的纸页,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血液,如同在啜饮这绝望的祭品。
玉佩的暗红光芒缓缓收敛,如同吸饱了痛苦的饕餮,满足地蛰伏回冰冷的玉质深处。石室内重新被昏暗笼罩。
剧痛的狂潮稍稍退去,留下深入骨髓的、撕裂般的余痛和巨大的虚脱。柳含烟如同被撕碎的破布娃娃,瘫软在冰冷血污的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刀割般的痛楚。她的意识在剧痛的余波和虚脱的黑暗中沉浮。
模糊的视线,透过泪水与血污的缝隙,落在了手背上那张浸透了鲜血的残页。那被血彻底吞噬的“死生契阔”四字,如同四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她刚刚萌生过“向往”的灵魂深处!
她依旧不懂这些符号的含义。
但这一次,她懂了痛苦。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那鲜血淋漓的四个字,深深烙印进了她刚刚苏醒、却又瞬间被撕裂的情感之中。 所有对温暖的向往,所有对永恒的朦胧憧憬,都在这一刻,被这淋漓的鲜血和噬心的剧痛,彻底扼杀。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被鲜血浸透的废墟。
血,在冰冷的石地上凝结成暗紫色的污块。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混合着石室固有的腐朽霉味,沉淀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柳含烟蜷缩在石室最深的角落,如同一只被利箭贯穿、濒死的小兽。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尚未愈合的、刀割般的剧痛,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呜咽。身体深处那场因几个符号而引发的、风暴般的酷刑,已过去三日,余威犹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虚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双曾短暂映照过向往的琉璃色眼眸,此刻只余一片死寂的灰翳。瞳孔深处,残留着无法磨灭的痛苦烙印——那张浸透她鲜血、吞噬了“死生契阔”符号的残页。那些原本神秘莫测的黑色线条,如今在她混沌的意识里,已与无边的痛苦和恐惧彻底画上了等号。符号即痛苦,向往即毁灭。这残酷的认知,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她刚刚萌生过一丝涟漪的心湖彻底冰封。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不远处。那张沾满她暗红血污的《诗经》残页,依旧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个凝固的、无声的警告。血渍早已干涸发黑,将纸页变得僵硬,唯有那四个被血彻底吞噬的符号,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猩红。
门外传来锁链响动和粗暴的推搡声。竹篮被踢入,碗里的稀粥泼洒出大半,在地上蔓延开一小片浑浊的水渍。送饭的仆妇隔着铁栅,扫了一眼角落里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少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麻木的厌恶和不易察觉的畏惧。她飞快地放下东西,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妖邪”的气息沾染,转身锁门离去。
脚步声消失。石室重归死寂,只剩下柳含烟细微的、痛苦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身体极度虚弱带来的麻木稍稍压倒了剧痛,或许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在绝境中挣扎。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冰冷的角落挪向那被推搡进来的食篮。动作迟缓得如同冰层下艰难游弋的鱼,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就在她苍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半碗冰冷的稀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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