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一行人最终还是带着满腹的疑惑和震惊，暂时离开了学校，住进了县里最好的招待所。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当场决断的范畴。
一个被国家两大科学院联合提名保送的天才，竟然放弃了华清，选择了汉东大学。
这本身就已经够离谱了。
现在，他更是连保送都不要，非要自己参加高考。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周铭坐在招待所的沙发上，揉着太阳穴，感觉这次汉东之行，比他去国外进行学术谈判还要累。
他身边的同事忍不住开口：“周主任，这小子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
“他是不是觉得，我们非他不可，所以在这里拿乔，想提什么别的条件？”
周铭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像。”
“我跟他对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平静，也很真诚。”
“他不是在拿乔，他是真的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走的路。”
“而且，是一条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路。”
另一个同事忧心忡忡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领导那边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这个祁同伟要是坚持自己考，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没考上怎么办？”
“他毕竟才高二，跟那些复习了三年的高三生比，变数太大了。”
“到时候，我们国家岂不是损失了一个天大的人才？这个责任谁来负？”
周铭沉默了许久，目光变得深邃。
“他不会考不上。”
周铭的语气很肯定。
“一个能写出那种报告的人，他的心智和毅力，远超常人。”
“他既然敢做出这个决定，就一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不是疯子，他是个绝对的自信者，甚至可以说是狂人。”
周铭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他想自己考，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想让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名正言顺，不留任何话柄。”
“也好。”
周铭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们就成全他。”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京城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了老领导苍老但有力的声音。
周铭将汉东这边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包括祁同伟的坚持，以及他父亲的激烈反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
久到周铭以为信号已经断了。
“有意思的小家伙。”
老领导的声音再次响起，竟然带着一丝笑意。
“想靠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走进大学校门？”
“想证明胜天半子？”
“好！有志气！”
老领导的反应，让周铭都愣住了。
他本以为老领导会发火，会觉得这个年轻人不识抬举。
“既然他想考，那就让他考！”
“他不是想高二就参加高考吗？去跟教育部打个招呼，给他开个绿灯！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考出个什么名堂来！”
“还有。”
老领导话锋一转。
“告诉汉东，这个叫祁同伟的学生，是我们看上的人。”
“在他高考之前，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到他。”
“他家里的情况，也去了解一下，有什么困难，地方上要解决。”
“我们不能让为国家想做事的人，还流着眼泪。”
“是！”
周铭放下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却出了一身汗。
老领导看似是在成全祁同伟，实则是在下更大的赌注。
他不仅同意了祁同伟荒唐的请求，还亲自为他保驾护航。
这份器重，已经超出了“爱才”的范畴。
这分明是把祁同伟当成了国家未来的一个重要棋子在培养！
周铭不敢再想下去。
他立刻召集人手，将老领导的指示传达下去。
……
第二天，县一中的校长刘国栋，就接到了来自市教育局，不，是省教育厅领导亲自打来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让他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省里，竟然真的同意了祁同伟那个荒唐到极点的要求！
特批他以高二学生的身份，参加今年的全国高考！
刘国栋挂了电话，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王建国，嘴巴张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老王，我们……我们学校，好像真的要出真龙了。”
王建国也是一脸的恍惚。
他昨天晚上，在祁同伟家门外听到的那番对话，到现在还在他脑子里回响。
“他想养鸡。”
“整个汉东，都是他的养鸡场。”
这个念头，让王建国一晚上都没睡着。
他既感到恐惧，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现在，省里竟然真的为他开了绿灯。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京城来的那些大人物，不仅认可了祁同伟的才能，甚至还在纵容他的“疯狂”！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保送了，这是在给他铺路！
铺一条通往他那个“养鸡场”的路！
王建国狠狠地灌了一口浓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条船，算是彻底下不来了。
而且，还得拼了命地往前划。
“校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刘国栋一拍大腿，“还能怎么办！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从今天起，祁同伟不用再上课了！”
“把最好的办公室腾出来，给他当专门的自习室！”
“学校食堂，一日三餐，营养搭配，全部免费！”
“你，王建国，从现在开始，你的教学任务减半，专门负责祁同伟同学的学习和生活！他有任何需要，学校无条件满足！”
刘国栋的指令一条条下达，掷地有声。
整个县一中，都因为祁同伟一个人的决定，彻底动员了起来。
而此时，风暴的中心，祁同伟，却正在和李玲玲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玲玲低着头，小声地踢着路边的石子，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阿伟，你……你真的要去考大学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失落。
她知道，以祁同伟的聪明，他一定能考上。
而且，是考上最好的大学。
到时候，他会去到繁华的省城，会遇到更多、更优秀、更漂亮的女孩。
而自己呢？
自己成绩这么差，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岩台或者龙源里读个普通大专。
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大到她连仰望的勇气都没有。
祁同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写满了不安的小脸。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做什么海誓山盟。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傻瓜。”
他笑了笑，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暖。
“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配不上你。”李玲玲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祁同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配不上？
前世，是他祁同伟，配不上这份干净纯粹的感情。
这一世，他怎么可能再让她受委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
“相信我。”
“等我考上大学，你就来汉东找我。”
“你不是数学不好吗？我帮你联系最好的补习班，我们一起努力。”
“将来，我们考同一个地方。”
他的话，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李玲玲灰暗的世界。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祁同伟牵起她的手，握得很紧。
“走吧，送你回家。”
他知道，承诺在现实面前，有时候很脆弱。
所以，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考上大学。
他要在这剩下的几个月里，为未来，做好充足的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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