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县,县委大院。
一辆半旧的桑塔纳,停在了办公楼前。
王建国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崭新的,甚至还带着折痕的中山装,心情复杂地走进了大楼。
今天,是他来县教育局报到的第一天。
从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到新上任的县一中校长,再到如今,县教育局教务管理处的副处长。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人生,就像是坐上了火箭,一飞冲天。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叫祁同伟的少年。
他现在,已经彻底成了祁同伟的“自己人”。
虽然只是一个副科长,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谁。
就连教育局的一把手,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主动跟他握手。
这种感觉,让王建国既感到飘飘然,又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但也真是个能把人变成鬼的东西。
他走进教务管理处的办公室,里面的几个科员,立刻都站了起来。
“王副处长好!”
“王副处长,您来了!”
一声声恭敬的问候,让王建国有些不太适应。
他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
“大家好,大家好,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关照。”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刘国栋。
他手里抱着一摞文件,看到王建国,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惊讶,尴尬,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谄媚。
“哎呦!建国……不,王副处长!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刘国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那个昔日的下属,竟然会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现在,是教务科的科长。
而王建国,是他的顶头上司副处长。
虽然只差了半级,但这其中的差距,却有天壤之别。
“老刘啊。”
王建国看着他,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想当初,自己在这个人手底下,可是没少受气。
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他学着那些领导的派头,不紧不慢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才缓缓开口。
“组织上的安排,让我来教务科,协助科长,抓一抓全县的高中教育工作。”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国栋的腰,不自觉地又弯了几分。
“是是是,王副处长您来,那真是我们教务科的福气!”
“以后,还请王副处长多多指导我们的工作!”
他把手里的文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王建国的桌子上。
“王副处长,这是下面几个学校报上来的教学计划,您……您过目一下?”
王建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放那儿吧,我一会儿看。”
那副派头,拿捏得死死的。
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科员,看着这一幕,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刘国栋,以前在学校里当校长的时候,对王建国可是呼来喝去的。
现在,倒过来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刘国栋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王建国没有再理他的意思,只好讪讪地退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那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悠闲喝茶的王建国,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他想不通。
自己辛辛苦苦钻营了一辈子,到处托关系,送礼请客,才爬到校长的位置。
可王建国,就因为教出了一个祁同伟。
人家一句话,就让他平步青云,直接把自己踩在了脚下。
这人跟人,真是没法比啊。
王建国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已经是下午了。
他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还远远不够。
祁同伟给他画的那张大饼,可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副处长。
是局长,是副县长,甚至……是更高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想给祁同伟打个电话,聊一下自己的“工作成果”。
可他想了想,又放下了。
且不说自己联系不上他。
他也知道,对那个少年来说,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要做的,不是去邀功。
而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证明自己的价值。
证明自己,是他祁同伟手里,一枚有用的,而且会越来越有用的棋子。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是市教育局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他只在会议上见过一次的,市局的大领导。
“是王建国同志吗?”
“我是,我是,领导您好!”
王建国赶紧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是这样的,建国同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和蔼。
“市里最近准备成立一个教育改革的试点工作小组,专门负责研究和推进全市的高中教学改革工作。”
“我们研究了一下,觉得你长期在教学一线,经验丰富,又有培养出省状元的成功案例,是这个小组组长的最佳人选。”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市里,挑起这个担子啊?”
“轰!”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王建国的脑门上。
去市里?
当工作小组的组长?
这……这又是一次坐火箭啊!
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工作小组”,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就是为了把他,从县里,顺理成章地,调到市里去!
这背后,又是谁的手笔?
“我……我愿意!感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
王建国激动得又开始语无伦次。
挂掉电话,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看着窗外,金山县城的天空,在他眼里,突然变得有些狭小了。
他知道,自己的舞台,将不再是这个小小的县城。
而是更广阔的,岩台市,甚至是……整个汉东省。
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当初,在那个办公室里,赌了一把。
他把自己的前途,赌在了一个学生的身上。
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而且,是赢了个盆满钵满。
他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看着上面刘国栋那熟悉的签名,嘴角,勾起了一抹复杂的笑容。
“老刘啊,老刘,看来以后,你得叫我王局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那川流不息的车流,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野心”的火焰。
他王建国,也要胜天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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