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每天的训练、学习和斗地主中,一天天过去。
高城从一开始的满心烦躁,到后来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奇特的生活节奏。
他发现,祁同伟说得对。
当他抛开所有杂务,真正沉下心来研究军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么的浅薄。
祁同伟就像一个巨大的宝库,总能从脑子里掏出一些让他拍案叫绝的东西。
比如,在训练伍六一和许三多的时候,祁同伟完全摒弃了过去那种大水漫灌式的训练方法。
他会精确计算每个人的心率,根据肌肉的疲劳程度,来制定第二天的训练强度和内容。
他称之为“科学化训练”。
他还搞来了一大堆人体解剖图,给伍六一和许三多讲解,在格斗中,攻击人体的哪个部位,能最快地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他甚至还引入了“心理学”的概念。
他会故意在训练中给伍六一制造挫败感,磨掉他那身骄傲的戾气,让他变得更加沉稳,更加冷静。
他也会不断地给许三多正向的激励,让他找到自信,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废物,而是有特殊才能的璞玉。
这些东西,高城以前别说做了,听都没听说过。
他感觉自己这几年兵,都白当了。
在祁同伟面前,他就像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他开始享受这种纯粹的,为了变强而努力的感觉。
这天晚上,高城、祁同伟、伍六一、许三多四个人,又凑在一起斗地主。
“一对三。”高城甩出两张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要不起。”伍六一摇了摇头。
轮到祁同伟,他看了看手里的牌,又看了看高城。
“连长,你这牌,赢不了。”祁同伟淡淡地说道。
“放屁!”高城眼睛一瞪,“老子手里还有王炸!怎么就赢不了?”
“因为你太想赢了。”祁同伟笑了笑,从手里抽出四张牌,轻轻地放在桌上。
“炸弹。”
四张“2”。
高城和伍六一都傻眼了。
“你……你小子藏得够深啊!”高城指着祁同伟,笑骂道。
“兵不厌诈。”祁同伟收起牌,看着高城,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连长,我们来谈谈未来吧。”
高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他知道,正题来了。
这段时间,祁同伟虽然没再提那个疯狂的计划,但他知道,那小子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你说。”高城点了根烟,示意伍六一和许三多也坐过来听。
“连长,你甘心吗?”祁同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直击高城的灵魂。
“甘心眼睁睁看着钢七连就这么没了?甘心看着我们这帮兄弟,就这么各奔东西?”
高城沉默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军队改革,是大势所趋。传统的侦察连,作用越来越小,被淘汰是早晚的事。”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们不能改变风向,但可以调整船帆。”
“我们不能阻止旧的钢七连消亡,但我们可以,亲手创造一个,全新的钢七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一个,真正适应未来战争的,王牌部队!”
伍六一和许三多听得热血沸腾,眼睛里直冒光。
高城的心,也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
“怎么创造?”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组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特种作战部队!”祁同伟一字一顿地说道。
“特种部队?”高城和伍六一都愣住了。这个词,他们只在电影和小说里听过,感觉离自己很遥远。
“对。”祁同伟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连长,你想想。我们702团地处边境,这几年,境外的贩毒集团,恐怖势力,越来越猖獗。未来,反恐和打击跨境犯罪,一定会成为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这种任务,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大规模的装甲集群,也不是铺天盖地的炮火覆盖。”
“需要的是,一支反应快速,装备精良,具备小规模、高强度、敌后渗透、定点清除能力的,精锐力量!”
“而我们钢七连,不正是这种力量最好的雏形吗?”
“我们有全团最顶尖的侦察兵,有最好的渗透和伪装技巧。我们现在缺的,只是更先进的装备,和更科学的战术理念!”
高城被祁同伟描绘的蓝图,彻底吸引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带着一支神出鬼没的部队,在丛林里,在城市中,执行着最危险,也最荣耀的任务。
那感觉,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可是……编制呢?经费呢?”高城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成立一支特种部队,这可不是小事。团里,师里,能批吗?”
“正常情况下,肯定批不了。”祁同伟笑了。
“但是现在,是改革时期。”
“改革时期,意味着不明确,也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上面不是要搞数字化合成步兵团的试点吗?这就是我们最好的尚方宝剑!”
“我们可以打着‘数字化特种侦察分队’的旗号,向上面要编制,要装备,要政策!”
“我们可以把这个项目,包装成这次军队改革的,一个重要的,实验性的项目!”
高城听得目瞪口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军事素养,在祁同伟这种玩弄权术和规则的阳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搞政治的料。
“那人呢?我们钢七连的那些老兵,都已经被分到各个连队了,还能再要回来吗?”伍六一忍不住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要要回来!”祁同伟的语气,不容置疑。
“老马排长,提了干,难道就让他去别的连队,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排长,被那些老油子军官排挤吗?不!他应该成为我们特战队的副队长!”
“史今班长,他是全团最好的队员,最好的驾驶员。难道就让他在修理连,拧一辈子螺丝,最后默默退伍吗?不!他应该成为我们特战队后勤保障部门的主管!”
“还有你,伍六一。”祁同伟看着他,“你是全团最强的突击手,难道就让你在别的连队,当一个普通的班副,埋没你的才能吗?不!你应该成为我们特战队的突击小组组长!”
“还有成才,他是最好的枪手。还有许三多,他是最有潜力的狙击手……”
祁同伟每说出一个名字,高城和伍六一的心,就跟着颤动一下。
他说的,是他们心里最深的痛,也是他们最渴望的梦。
把这帮兄弟,重新聚在一起,去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是……”高城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和挣扎。“要实现这一切,光靠我们自己,根本不可能。必须要有上面的人,点头才行。”
他看着祁同伟,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找我爸?”
祁同伟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高城猛地站了起来,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狮子。
“我高城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靠家里的关系!我要是去找他,那我成什么了?我跟赵瑞龙罗元征那样的二世祖,还有什么区别?!”
他的自尊心,他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这个选择。
祁同伟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高城心里最大的坎。
“连长,我问你。你去找他,是为了你自己升官发财吗?”
高城一愣。
“当然不是!”
“你是为了给你自己脸上贴金吗?”
“更不是!”
“那你,是为了什么?”祁同伟的声音,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
“你是为了钢七连这上百号兄弟的前途!”
“是为了打造一支能打胜仗的王牌部队!”
“是为了我们国家的安宁,为了我们军人的荣誉!”
“这不叫走后门!这叫为国请命!这叫为军队的未来,探索出一条新的道路!”
“连长,有的时候,所谓的尊严和骄傲,在更重要的事情面前,一文不值!”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我们能成功,谁会计较我们用了什么手段?历史,只会记住那个胜利者的名字!”
祁同伟的话,如同惊雷,在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高城僵在了原地,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挣扎,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祁同伟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里,天人交战。
一边,是他坚守了半辈子的,可笑的骄傲。
另一边,是他的兵,他的连队,他的梦想,他的国。
“你……让我想想。”
高城最终,还是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了下去。
他摆了摆手,示意祁同伟他们出去。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祁同伟和伍六一、许三多对视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们知道,高城的心,已经乱了。
而这,就是他们胜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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