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看守所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洞开。
阳光泼洒进来,灼得祁同伟微微眯起了眼。
他站在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灰色的压抑建筑,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弧度。
再无瓜葛。
身上印着“京一所”的囚服早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李建国提前送来的黑色运动服,普通,却干净。
释放的理由荒诞得像个笑话——暴动中表现良好,协助平息事态,予以减刑。
在这座自成体系的小王国里,规则,本就是用来践踏的。
不远处,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奥迪A6,如同一头蛰伏的黑兽,静静停在路边。
车窗的颜色深得化不开,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祁同伟知道,那是来接他的车。
他径直走去,后排车门应声而开。
驾驶座上是个黑西装的冷面男人,戴着墨镜,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后座,示意他上车。
祁同伟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的瞬间,自由的空气被阻绝在外,车内只剩下高档皮革与古龙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后座上,豹子已经在了。
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与看守所里的落魄模样判若两人。
他见到祁同伟,脸上立刻堆起近乎谄媚的笑。
“强哥,出来了?”
祁同伟“嗯”了一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闭上了眼。
豹子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
车辆平稳启动,驶向市郊。
祁同伟看似在闭目养神,大脑却在根据车辆的每一次转弯、每一次颠簸,精准地构建着行进路线图。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一片废弃的工业区。
最终,在一座巨大的钢铁厂前停下。
夕阳的余晖,将那些锈迹斑斑的巨大烟囱和破败厂房,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
像一座钢铁巨兽的坟场。
“到了,强哥。”豹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三人下车。
钢铁厂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杂草丛生,一片死寂。
祁同伟跟着豹子,穿过狼藉的厂区,来到最深处的一座巨大仓库前。
仓库门口,站着四个黑西装壮汉。
他们没有寻常打手那种外露的凶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气息就与周围的萧杀融为一体。
祁同伟的目光扫过,心下了然。
这四人,手上都沾过不止一条人命。
见到豹子,四人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便如探照灯般,牢牢锁定在祁同伟身上。
那目光里,是审视,是掂量,更是野兽对闯入领地者的警告。
豹子快步上前,对着其中一人低语了几句,那人才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厚重得如同城门的铁门。
“强哥,请。”豹子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祁同伟迈步而入。
仓库内部空旷破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正中央,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子,兀自摆放着,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桌后,坐着一个男人。
一身白色唐装,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四十多岁,面容儒雅,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
可那双眼睛,却平静得可怕,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能吞噬掉所有投向它的光。
男人身后,站着两个保镖,如两尊铁塔,一动不动。
祁同伟甚至能感觉到,从那两人身上渗透出的,是那种只有在尸山血海里反复冲杀后,才会凝结成的实质性杀气。
这两个人,能杀了他。
“豹子,你出去。”
桌后的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得像个大学教授,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老板。”
豹子恭敬地鞠了一躬,悄然退出。
厚重的铁门,再次“轰隆”一声,关上了。
整个仓库,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
空气,开始变得粘稠。
“坐。”
男人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
祁同伟坦然坐下,身躯挺直,目光平静地与男人对视。
没有试探,没有畏惧。
男人也在打量他,手中的核桃停止了转动。
时间,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许久,男人笑了,打破了这片死寂。
“你就是强子?”
“是。”
“听说,你在里面,很威风?”
“还好。”祁同伟的回答,惜字如金。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从桌下拿出一个黑色手提箱,放在桌上,推到祁同伟面前。
“啪嗒。”
箱子打开。
一整箱崭新的红色钞票,在昏暗的仓库里,绽放出刺目的光。
“一百万。”
男人看着祁同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帮了豹子,就是帮了我。这钱,是谢礼。”
“拿着它,离开京州,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
话语很诚恳,像一个真心为你着想的长辈。
但祁同伟却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如果他拿了钱,今天,他走不出这座钢铁厂。
如果他不拿钱,却说不出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理由,他也走不出这座钢铁厂。
祁同伟没有去看那箱钱,他的目光,始终锁在男人的脸上。
他伸出手。
却不是去拿钱,而是慢条斯理地,将那只敞开的箱子,“啪”的一声,合上了。
动作很轻,声音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身后那两尊雕塑的眼神,也骤然变得锋利。
“你什么意思?”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
祁同 伟非但没有回答,反而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一股惊人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桌面。
他俯视着那个端坐的男人,笑了,笑得桀骜而又疯狂。
“一百万,就想买我祁同伟的命?”
“不。”
他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这不是谢礼,这是遣散费。”
“你怕我。”
“你怕我这条疯狗,进了你的院子,会咬死你养的那些看门狗,甚至,会咬死你这个主人。”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祁同伟的笑意更盛,他直起身子,环视着这空旷而压抑的仓库。
“你把我叫到这个地方,门口摆四个,身后站两个,都是顶尖的好手。”
“你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不是为了考验我,而是为了,杀我。”
“只要我露出一点贪婪,或者一点恐惧,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让我变成这钢铁厂地基下的一堆白骨。”
“我说的,对吗?”
他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男人,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赵老板。”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立德身后那两个保镖,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向了腰后。
许久,许久。
赵立德那张紧绷的脸,忽然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开始鼓掌。
“啪,啪,啪。”
掌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好!”
“好一个祁同伟!”
他站起身,第一次正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想杀了你。”
“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对着祁同伟,郑重地伸出了手。
“我叫赵立德。”
“从今天起,你,是我赵立德的兄弟。”
祁同伟看着他伸出的手,也笑了。
他伸手,与对方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两只手,握住的,是这个城市,即将到来的,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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