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走？”
史蒂夫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
高士奇看向那片倾斜崎岖的黑色大地。
“用腿走!”他说道。
没有捷径，没有传送门。
他们将要用最原始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走过这片由他们自己创造的地狱。
每一步，都将是对他们意志的考验，也是对这个世界法则的无声反抗。
四位英雄，带着一个空白的灵魂，踏上了前往那座钟表之城的，漫长而荒诞的旅途。
旅途的第一步，就充满了这个宇宙特有的恶意刁难。
那片倾斜的大地，角度虽小，却像是作用于灵魂的水平仪，不断提醒着他们“失衡”的事实。
每一步，都需要调动额外的肌肉和意志，去对抗那股微小却不懈的拉扯力。
消耗不大，但永不停止，如同酷刑。
“我们偏离了，预定路线零点七度。”
托尼·斯塔克的声音，在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后，第三次响起。
他停下脚步，
面前的全息投影设备无法启动，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眯起一只眼，伸出拇指，对着远方的钟表之城，进行测算。
“如果我们不立刻修正，预计将在一百七十二小时后，抵达目标城市偏北三点四公里的位置。那是一个……不完美的落点。”
史蒂夫没有理会他。
那阵虚无的“滴答”声已经消失，
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焦虑。
他总觉得，自己的战术靴鞋带系得不对称，左边的结比右边的大了大约两毫米。
这个念头，像是恼人的苍蝇，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任何更重要的问题。
“然而……路线……”
斯特兰奇试图提出观点，即在这片法则扭曲的土地上，直线或许并非最短距离。
但他的大脑，却无法将这个复杂的概念，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放弃了沟通。
高士奇沉默地走在最前面，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如何玩弄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那味道会周期性地，以无法预测的间隔，增强或减弱。
这变化毫无意义，却足以让任何试图适应环境的生物本能，陷入彻底的混乱。
只有彼得，像个真正初生的孩子，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大地是斜的，他便调整身体去适应。
空气味道在变，他便照常呼吸。
他只是默默地跟着高士奇，空洞的眼神偶尔会好奇地，看一眼斯塔克，举起不断比划的手指。
就在他们即将因为斯塔克的强迫症，而第四次停下时，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不是“空洞者”。
它有着清晰的轮廓，像是穿着老旧西装、身材瘦削的男人。
但它的整个身体，都由无数张泛黄的、写满了褪色字迹的纸张构成。
风吹过时，它身上的纸张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它站在路中间，像个尽职的收费员。
当四人走近时，它伸出一只由卷曲的羊皮纸构成的手，拦住了他们。
“路径通行申请，”
它的声音，是从无数纸张摩擦中挤出来的，干燥而单调的音节，
“表格7-b，需填写。”
一张由某种灰色硬纸板构成的表格，凭空出现在它的手中，递向高士奇。
高士奇看着它，知道它是这个世界法则的化身。
任何直接攻击，都会造成世界法则的坍塌。
他只能无奈的接过表格。
上面没有复杂的魔法符文，也没有致命的诅咒，只有一行行用这个宇宙的通用文字写下的、看似正常的条目。
【申请人身份：___________】
【同行人数：___________】
【目的地：___________】
【出行目的（请用一个不超过十个单词的、非正面、非负面的句子进行陈述）：___________】
【请在此处量化你对当前旅途的失望程度（单位：微西弗\/每小时）：___________】
【附加条款：申请人需在此证明，其对目的地不抱有任何形式的‘期待’。证明方式：___________】
斯塔克一把抢过表格，眼中闪烁着解题般的病态光芒。
“一个逻辑陷阱。很简单。”
他自言自语道，
“‘出行目的’，我们可以写‘为确定当前坐标系而进行的位移活动’。‘失望程度’，可以根据环境熵增计算一个数值。至于‘不期待’的证明……”
“我们可以提交一份，关于目的地建筑结构缺陷的预分析报告，来证明我们对其持批判态度。”
他找来一块尖锐的石头，趴在地上，开始以工程师般的精确，在表格上填写起来。
十分钟后，他满意地将填得满满当当的表格，递还给那个纸片人。
纸片人接过表格，身体里的纸张开始快速翻动，仿佛在进行某种内部运算。
片刻后，它发出了结论。
“申请驳回。理由：过度理性。判定为‘隐藏性期待’。”
表格在它手中，化为一捧灰烬。
紧接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全新的表格，再次出现在它手中。
“请重新申请。”
斯塔克的脸，瞬间涨红了。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自己的“完美答案”被否定的挫败感。
“我来。”
史蒂夫沉声说道。
他从纸片人手中拿过表格，没有填写，而是直视着对方那双由墨水污渍构成的眼睛。
“我们是迷路的旅人。我们需要通过这里，去寻找回家的路。这是我们的权利。”
他试图用最普世的、属于“正义”与“人道”的逻辑，来与对方沟通。
纸片人沉默了片刻。
“申请驳回。理由：诉诸情感。判定为‘虚构性希望’。”
表格再次化为灰烬。第三张表格出现。
“然而……”
斯特兰奇上前一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表格，又指了指他们自己，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然而……墨水……名字……”
没人能听懂。
高士奇看着眼前这个无法被战胜，也无法被说服的“规则化身”，
他知道，任何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因为“解决问题”这个行为，就隐含了“希望”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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