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跨越了物理与逻辑的暴力跳跃。
代价是，他们必须抛弃一切累赘。
那座承载了霍华德·斯塔克遗产的黑洞仓库，
那台刚刚被制造出来的“圣殿引擎”，连同里面所有的设备和材料，
都在这一瞬间，被他们主动“舍弃”，作为吸引掠食者的最后诱饵。
仓库在他们身后，被黑色的空洞，无声地吞噬。
而高士奇和托尼的意识，则像被扔进了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塞满了碎玻璃的滚筒洗衣机。
下一秒，世界恢复了稳定。
刺眼的阳光，烘烤着柏油路面，蒸腾起混合着汽车尾气和青草味道的，属于夏日午后的独特气息。
远处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和一辆冰淇淋车播放的，走了调的音乐。
他们站在绿树成荫的街道上。
周围是典型的美式独栋房屋，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停在路边的老式轿车。
世界的喧嚣，以无比真实、无比粗暴的方式，重新灌入了他们的感知。
托尼·斯塔克踉跄了一下，
战甲在接触到这个“正常”世界的瞬间，自动解除了武装，重新变回一个便携式的、不起眼的金属手提箱。
他身上穿着一套普通的休闲西装，仿佛只是一个迷了路的商人。
而高士奇身上那件由蓝黑光芒构成的意识概念织物，也彻底隐去。
他穿着一身最常见的t恤和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亚裔大学生。
他那双蓝黑分明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只是深邃得有些不像凡人。
“我们……成功了？”
托尼喘着气，超级大脑正在艰难地处理着，从概念虚空到现实街头的，剧烈环境切换。
“暂时。”
高士奇的目光，落在了街角。
一个瘦弱的少年，正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低着头，快步走过。
几个骑着自行车的，身材高大的同龄人，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其中一个故意撞了他一下，引来一阵哄笑。
少年没有还口，只是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把书包抱得更紧了些，继续向前走。
彼得.帕克。
“所以，这就是你的宏伟计划？”
托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我们放弃了所有的武器和基地，就是为了来这里，看一个高中生被霸凌？”
“我们的武器，不是钢铁，是信息。”
高士奇的视线，跟随着彼得远去的背影，
“‘上帝’现在正盯着他，期待着我们像导师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赋予他力量，开启一段新的英雄史诗。”
“而我们要做的，”
高士奇转过头，看着托尼，
“是确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要比‘上帝’，更早地‘占据’这条故事线。”
高士奇的计划，在他那融合了四个灵魂的脑海中，早已清晰无比，
“我们要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不是作为神，也不是作为英雄。而是作为……背景噪音。”
“我们要成为他的邻居，成为他常去的那家便利店的店员，或是那个每天早上都在同一个路口等红灯的、面目模糊的路人。”
“我们要用无数个微不足道的，毫无戏剧性的日常事件，去‘稀释’他身上的‘叙事权重’。”
“直到‘上帝’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无聊透顶的少年，不值得再投入任何关注为止。”
托尼沉默了。
他理解了这个计划的疯狂之处。
他们要用最极致的“无聊”，去对抗最极致的“戏剧性”。
“这需要一个完美的伪装。”
托尼立刻进入了工程师模式，
“身份，住处，合法的资金来源。我们现在是两个凭空出现的幽灵，我不能动用原来的资源，那样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可在这个由数据和信用构成的社会里，没有身份，会比一个流浪汉，更容易被发现。”
“身份，我已经解决了。”
高士奇平静地回答。
他从口袋里，拿出两本护照，和两张社会安全卡，递给了托尼。
托尼接过来，打开其中一本。
上面的照片，是高士奇，名字是“李奇”，一个来自中国的、拥有合法学生签证的交换生。
另一本上，是托尼自己的脸，名字是“安东尼·爱德华兹”，一个刚刚从麻省理工毕业的，履历完美的天才工程师。
“你在什么时候……”
托尼震惊地问。
“在我进行‘意识剪切’的时候。”
高士奇解释道，
“我没有直接跳跃到这个地点，而是跳跃到了这个地点‘一天前’的移民数据库里。为我们写入了两个合法的，却又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过去’。”
托尼看着手中的证件，对高士奇那份神只般的力量，感到了真正的寒意。
因为这篡改的不是数据，而是“事实”。
“那么，住处和钱呢？”托尼问。
高士奇指向街道尽头，一栋挂着“For Rent（出租）”牌子的，略显老旧的两层小楼。
“至于钱……”
高士奇的脸上，露出了近乎于恶作剧的表情，
“在你那本护照的夹层里，有一张彩票。它会在明天开奖。头奖，五百万美元。”
托尼·斯塔克，这个曾经可以随手买下一个国家的天才富豪，
此刻，正捏着一张价值五百万美元的彩票，和一本属于“安东尼·爱德华兹”的假护照，
站在皇后区一条普通的街道上，思考着，该如何去租一间两居室的公寓。
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拯救宇宙。
而是要确保那个名叫彼得·帕克的少年，能拥有一个……平淡无奇的、幸福的、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他们还要成为故事的幽灵，在机器的齿轮之间，悄无声息地活着。
那栋挂着“出租”牌子的两层小楼，内部弥漫着尘封已久的气味，混合着老旧木材和柠檬味清洁剂的味道。
托尼·斯塔克，或者说“安东尼·爱德华兹”，
用手指划过，厨房里那片早已过时的福米卡贴面料理台，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嫌恶与自嘲的复杂表情。
“我上一次见到这种材质，还是在霍华德的大学宿舍照片里。”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厨房说，
“我们从一个意识的深渊，跳进了七十年代的审美地狱。”
高士奇正在检查二楼的窗户。
他推开一扇卡得嘎吱作响的窗，看向对面。
隔着一条街道，他能清晰地看到彼得·帕克家的后院。
一个晾衣绳，一个生锈的烧烤架，几盆枯萎的天竺葵。
一切都普通得像一幅被过度复制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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