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没有直接反驳那个专业人士,
而是用一种更巧妙、更具启发性的方式,提出了一个看似离经叛道的理论模型。
那个模型,完美地解释了彼得之前所有的困惑,并为他指明了一条通往胜利的清晰道路。
同时,他上传了一个音频文件。
“这是我根据新模型,模拟出的蛛丝蛋白在特定张力下的分子共振频率。”
他写道,
“戴上耳机听,你会‘感觉’到那个断裂点。这比看一万个方程式都有用。”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对于一个像彼得这样对科学充满热情的少年来说,这不亚于一份武功秘籍。
在对面的房间里,彼得·帕克果然上钩了。
他毫不犹豫地下载了那个名为“Resonance.wav”的文件,插上耳机,点击了播放。
那一瞬间,高士奇和托尼,都屏住了呼吸。
从物理层面,那段音频,只是频率和振幅都在发生着微小变化的单调嗡鸣。
但在意识层面,一场无声浩大的“接种”,开始了。
那些代表着“无聊”、“平淡”、“烦躁”和“可预期”的意识,顺着声波,悄无声息地,流入了彼得·帕克的潜意识深处。
它们没有攻击他的思想,也没有改变他的记忆。
它们只是在那里,构建起了一个小小的坚固的过滤器”。
彼得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用托尼给他的“武器”,将那个匿名的专业人士,反驳得哑口无言。
他赢得了这场网络论战,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赢得胜利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将那段神奇的音频,设置成了单曲循环,打算通宵研究。
而在街对面的车库里,托尼关掉了电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阶段,完成。”
高士奇却依旧看着窗外。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正在兴奋地学习的少年。
“不。”他缓缓地说,“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因为他看到,随着那个“过滤器”在彼得的潜意识中,逐渐稳固,
一些更加微妙深层的变化,正在发生。
彼得房间的书架上,一本关于“放射性同位素在生物基因突变中的应用”的书,
书页的边缘,开始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泛黄,变得陈旧。
它正在失去它的“故事潜力”。
“过滤器”起作用了。
但它过滤掉的,不仅仅是来自外界的“戏剧性”。
它也在过滤掉,彼得·帕克自己人生中,那些通往“伟大”的、所有可能的岔路口。
他们成功了。
他们亲手,将一个未来的英雄,变成了一个……注定会拥有一个幸福、安稳、却又无比平庸的人生……普通人。
托尼看着高士奇脸上那份冰冷的平静,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们,到底是在拯救他,还是在进行一场……最温柔的谋杀?
托尼的寒意,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发酵成了混杂着技术性满足与道德不安的古怪情绪。
计划在以近乎完美的方式运行着。
他们监控着彼得·帕克的生活,那就像在观看一部由最优秀的导演拍摄的、关于“平淡”的纪录片。
彼得在学校的成绩突飞猛进,因为他不再分心于那些天马行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能以惊人的速度,解决最复杂的方程式,却对利用这些知识去改变世界,表现出几乎是漠然的温和姿态。
他最大的快乐,似乎来自于帮梅婶婶修好了,那台接触不良的烤面包机,
或者是在社区图书馆里,找到了一本关于七十年代汽车引擎维修的、无人问津的旧书。
他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真诚,更轻松。
他不再因为被欺负而沮丧,也不再因为经济的窘迫而焦虑。
那些足以催生英雄的痛苦与渴望,都被那个名为“共振”的音频文件,温柔持续地,抚平了。
“看,”
托尼指着平板上的一段监控录像,
视频里,彼得正耐心地教邻居家的孩子,如何拼一个复杂的乐高模型。
“他很快乐。我们成功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说服自己。
高士奇没有看视频,只是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那栋房子。
他能“感觉”到,那栋房子周围的“可能性”正在枯萎。
它像一棵被精心修剪过的盆景,所有的枝杈,都被剪向了同一个安全的、可预期的方向。
“我们剥夺了他的选择权。”
史蒂夫的声音,在高士奇的脑海中回响。
那份属于百战老兵的固执,从未动摇。
“一个没有痛苦和挣扎的幸福,只是一个更舒适的牢笼。”
“而一个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伟大’,又何尝不是一个更华丽的牢笼?”*
斯特兰奇的视角,永远在更高的维度。
“我们只是用一种熵,替换了另一种熵。问题是,哪一种,对这孩子更好?”
这场辩论,没有答案。
直到周五的下午,第一个“错误”出现了。
它发生在中城高中的走廊里。
闪电·汤普森,一如既往地,堵住了彼得·帕克的去路。
这是剧本里最老套、最经典的一幕。
挑衅,推搡,然后是英雄的忍耐,或是懦弱的退缩。
“嘿,帕克!”
闪电的声音,充满了惯常的恶意。
他伸出手,准备像往常一样,抢走彼得怀里的书。
然而,他的手,在距离书本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困惑。
他张开嘴,似乎想继续说些羞辱的话,但从他嘴里出来的,却是一串毫无意义的音节,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
“巴……拉……呜?”
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闪电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但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那份酝酿已久的“恶意”,在靠近彼得·帕克的瞬间,就像被扔进了一片真空,失去了燃烧所需要的氧气。
“冲突”这个意识本身,在彼得的周围,失效了。
彼得·帕克只是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像绕过一个坏掉的自动售货机一样,平静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看着监视器中发生的一切,托尼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惊骇,
“‘过滤器’过载了。它不只是在过滤彼得的内在动机,它在……向外辐射。它在主动抹除他周围环境中的‘戏剧性’!”
“一个移动的‘叙事死区’。”
高士奇补充道,他的表情,变得无比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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