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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蚀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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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外,塞外的沙暴展示着它吞噬一切的狂暴力量。

风声已不再是呜咽,而是变成了万千鬼魂齐声咆哮的嘶鸣,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黄沙被狂风卷起,如同厚重的、奔腾不息的浊黄色洪流,狠狠地撞击在岩壁上,发出沉闷而连续的“砰砰”声,仿佛有巨人在不断捶打着这方天地间的最后壁垒。整个洞穴都在微微震颤,细碎的沙石从顶部缝隙簌簌落下,篝火的光影在岩壁上疯狂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狂舞的妖魔。

沙赫被这天地之威吓得小脸惨白,紧紧蜷缩在林清音怀里,小小的身子不住发抖。林清音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虽竭力保持镇定,但那映照着跳脱火光的眼眸深处,仍不免流露出一丝对大自然的敬畏与自身的渺小感。

沈墨静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背脊挺直,如同一块历经千年风霜仍岿然不动的礁石。他微阖双目,似乎在养神,但按在膝头的手指却偶尔会细微地弹动一下,显示出他对外界动静的极致警惕。洞口被石块和行李堵塞的缝隙处,不断有沙尘如同流水般渗入,在地面堆积起薄薄的一层。

“这沙暴,何时会停?”林清音的声音在风吼的间隙中显得有些微弱。

沈墨睁开眼,篝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跃动:“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一日夜。看这天威,非人力可测。”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惯看风浪的冷静,“保存体力,勿要慌乱。”

他的镇定无形中感染了林清音。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将注意力转回沙赫身上,柔声哼唱起一首江南的小调。婉转的曲调在这狂暴的塞外风沙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样地抚慰人心。沙赫在她轻柔的歌声和温暖的怀抱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终是沉沉睡去。

沈墨的目光掠过林清音低垂的、带着温柔光晕的侧脸,落在她因歌唱而微微翕动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迅速移开,重新投向那仿佛永无止境的风暴声源处。洞内一时只剩下风吼、火苗噼啪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江南水乡般的浅吟低唱,构成一种奇异而短暂的宁静。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风势似乎略有减弱,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变成了沉闷的呜咽。

沙赫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忽然啜泣起来,含糊地呓语着:“阿姆……冷……黑……”

林清音立刻惊醒,将他搂得更紧,轻声安慰。沈墨也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时,沙赫仿佛被梦魇住,突然挣脱林清音的怀抱,迷迷糊糊地朝着洞穴更深的黑暗处爬去,嘴里依旧无意识地念叨着模糊的音节。

“沙赫!”林清音一惊,连忙起身想去拉住他。

沈墨的动作更快,长身而起,一步便跨到沙赫身边,伸手欲将他带回。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沙赫衣角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沙赫脚下原本看似坚实的沙地,因他小小的重量和爬动,竟突然向下塌陷了一块!一个隐藏在浮沙之下、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赫然出现!沙赫惊叫一声,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那个黑洞之中!

“沙赫!”林清音脸色骤变,扑到洞口边,只见下方深不见底,只有沙赫带着哭腔的、越来越远的呼叫声传来。

沈墨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对林清音快速道:“你在此等候,守住洞口!”话音未落,他已单手在洞口边缘一按,身形如鹞鹰般轻盈地纵身跃下!

“沈墨!”林清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她伏在洞口,焦急地向下张望,但下面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隐约传来的、沈墨衣袂破风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洞外的风沙声似乎更远了,洞穴深处只剩下林清音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下面是陷阱?是流沙?还是潜伏着未知的危险?

就在林清音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也跟着下去一探究竟时,下方终于传来了沈墨沉稳的声音:“清音,下来!小心些!”

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带着一丝空灵。林清音精神一振,立刻应了一声。她先将行李中的绳索固定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那陡峭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壁缝隙,缓缓向下攀爬。

这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远比上方洞穴更为广阔、幽深的地下空间之中。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岁月沉淀的味道。沈墨正站在不远处,手中举着一个临时点燃的、裹着油布的火把,火光驱散了部分黑暗,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而沙赫则被他护在身后,除了受到些惊吓,并无大碍。

“这里……”林清音走到沈墨身边,目光随即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火光照耀下,只见这地下洞穴的岩壁上,竟然布满了大片大片色彩斑斓、线条古拙的壁画!这些壁画显然年代极为久远,部分颜料已经剥落,但主体依旧清晰可辨。

壁画的内容诡谲而神秘:有头戴羽冠、形似祭司的人物向着天空中的星辰跪拜;有身材魁梧、身上绘着狼头图腾的勇士与某种形似蜥蜴却庞大无比的怪兽搏斗;有浩荡的部族迁徙队伍,行走在星空之下;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洞穴最深处、一面最为平整的岩壁上的图案——

那是一片深邃的、用靛蓝和银白颜料绘就的星空,一颗巨大无比、拖着耀眼尾焰的星辰,正从苍穹坠落,撞击在大地之上,迸发出无穷的光和热!而在坠星之地周围,无数渺小的人影正在顶礼膜拜,其中一些人的装扮,赫然与沙赫母亲遗留的饰物上的纹样,有着惊人的相似!

“狼头图腾……坠星……”林清音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下意识地看向沈墨。

沈墨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这些壁画,最终定格在那幅“星陨图”上。他的脸色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异常凝重。“看来,我们无意中,找到了与‘星陨之地’相关的线索。”他沉声道,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引起轻微的回响,“这里,或许是苍狼部的一处古老祭坛,或者……记载历史的密室。”

沙赫似乎也被这些壁画吸引,忘记了害怕,小手指着壁画上那些带着狼头图腾的人影,咿呀道:“……像……阿姆……”

就在这时,沈墨眼神猛地一厉,倏地转身,将林清音和沙赫同时护在身后,火把高举,照向通往他们下来的那个缝隙方向的黑暗角落,冷喝道:“谁?出来!”

伴随着沈墨的喝声,那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

一道佝偻、瘦削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火光映照下,来人是一个极其苍老的妇人,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反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鹰隼般的锐利光芒。她身着一件早已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丽纹路的古老袍服,头发雪白,用一根不知是什么野兽骨骼磨制的发簪束在脑后。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沈墨,带着审视与警惕,随后落在被沈墨护在身后的沙赫身上。当看到沙赫颈项上悬挂着的那颗狼牙项链时,她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骤然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老妇人无视了沈墨手中蓄势待发的剑,径直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死死盯着沙赫,嘴唇颤抖着,用一种苍老而沙哑、带着浓重草原口音的官话,一字一句地问道:

“孩子……你……你身上的‘圣痕’……在何处?”

她的问题突兀而诡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沙赫被这陌生的老妇人吓到,又往林清音身后缩了缩。

沈墨持剑的手稳如磐石,横身挡在老妇人与沙赫之间,声音冰寒:“你是何人?何为‘圣痕’?”

老妇人这才将目光转向沈墨,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他,尤其是他按在剑上的手。“外乡人,你们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触碰了被时光掩埋的秘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老身乃‘苍狼之眼’,守护此地的最后祭司。回答我,那孩子,是否身负我族失落已久的‘圣痕’?”

她的出现,她的问题,如同在原本就迷雾重重的深潭中,又投入了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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