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住在那个温暖亮堂青砖瓦房里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孙书昱？
享受着李国诚那样无微不至的呵护，拥有冯如意那样丰厚的嫁妆和强大的娘家背景……回城的名额，光明的前途，唾手可得！
他就不用在这冰冷的知青点里，和一群人挤在散发着臭味的通铺上，为了一口吃的发愁，为渺茫的回城希望煎熬！
他甚至阴暗地想，冯如意现在看着风光，但李国诚到底是个乡下粗人。
时间久了，她那种娇滴滴的城里小姐，肯定会受不了这种土坷垃里的日子，会厌倦那个只有一身蛮力的丈夫。
到时候……到时候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就不嫌弃她是结过婚的破鞋……
只要她能帮他回城，给他想要的生活……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在他心底阴暗的角落里疯狂滋生。
就在这时，一个刚从外面溜达回来的知青，裹着一身寒气钻进屋，搓着手，语气带着点酸溜溜的兴奋，嚷嚷道：
“哎哟！你们是没看见！今儿个一大早，那辆吉普车，就是公安局唐局长的车，又开到冯如意家去了！
车上还有个穿着军大衣的老首长，气派得很！在里头待了老半天呢！”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再次砸进了知青点这潭死水里。
“又去了？”
“我的天，这冯如意家到底啥来头啊？连首长都亲自上门拜年？”
“啧，真是同人不同命……”
各种羡慕、嫉妒、难以言说的复杂目光在空气中交织。
孙书昱的心，却因为这句话，猛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窜遍全身！
公安局局长！
还有更大的首长！
他们都如此看重冯如意！
那她的价值，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机会！
这一定是老天爷给他的提示！
是他的机会！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通铺上站起身，也顾不上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那个破旧的木头箱子前，翻找起来。
箱子里没几件像样的东西，但他记得，之前冯如意还没变的时候，曾经给过他一盒没用完的蛤蜊油。
他当时还嫌弃是小姑娘用的东西，随手塞在了箱底。
此刻，他像寻找什么珍宝一样，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摸到了那个冰凉的小圆盒。
打开盖子，里面是凝固带着廉价香味的白色膏体。
孙书昱没有丝毫犹豫，用手指抠了一大块，仔细地用力地在自己因为冻伤和缺乏保养而显得粗糙暗沉的脸颊上涂抹起来。
一下，两下……感觉这样，就能抹去他身上的落魄和寒酸，能让他看起来更体面一些，更接近那个如今已在天上的明月。
冰凉的油脂在脸上化开，带着刺鼻的香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心底那股妄念却更加灼热。
猫冬……大家都闲着。
他总能找到机会，偶遇冯如意的。
多在她面前晃晃，让她看看，他孙书昱也是个文化人，知书达理，比李国诚那个只会刨地的强多了！
他就不信，天天对着个乡下汉子，冯如意心里会没有一点比较？
会不怀念和他这样有共同语言的知青在一起的感觉？
孙书昱对着箱盖上那块模糊不清的小镜子，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温和又深情的笑容，眼神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与此同时，李家小院门口。
张庭轩和唐念山准备上车离开。
张庭轩拍了拍冯如意的肩膀，声音洪亮却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
“如意丫头啊，放宽心，好好养着！等开了春，我们安排的人就会以知青的身份进屯。
到时候啊，知青院里那些藏污纳垢、心思不正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你清理得干干净净！
你呢，就和你家国诚，开春后多去山里转转，散散心，找找乐子，其他的，啥都别操心！”
冯如意小脸被冷风吹得微红，仰着头，笑容甜甜的，语气里满是关切：
“知道啦，张爷爷！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按时吃饭，别太劳累了！常来家里坐坐，让国诚给您做好吃的！”
“哈哈哈！好！好！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张庭轩开怀大笑，目光瞥向一旁憨厚笑着的李国诚，
“国诚的手艺，还有你们家这茶，真是让人惦记啊！喝了浑身舒坦！”
冯如意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是！茶是高人给的，养身子最好不过了！爷爷您可得常来喝！”
唐念山也笑着叮嘱了几句，这才和张庭轩一起坐进了吉普车。
车子发动，掀起一阵雪沫，缓缓驶离了土家屯。
陈家兄妹和李国强也随后告辞，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刚才还显得有些热闹的小院，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国诚手脚麻利地把堂屋的茶杯、瓜子皮收拾干净，又仔细地把桌子擦了一遍。
然后他走到还站在门口目送车辆离开的冯如意身边，自然地牵起她有些冰凉的小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媳妇，外头冷，快进里屋炕上待着去。
我把这些零嘴给你拿到炕柜上，你抱着那个石疙瘩暖和着。
等我忙活完灶房那点活，就进来陪你，啊？”
冯如意顺从地点点头，由他牵着往温暖的里屋走。
而此刻，知青点里，孙书昱已经对着那面小镜子精心打扮了好一会儿，心里盘算着，下午要不要就去冯如意家附近偶遇一下。
他完全不知道，一张针对知青院，针对所有潜在危险的大网，已经在他做着白日梦的时候，悄然撒下。
他那些阴暗的心思和可笑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和缜密的布局面前，不过是阳光下即将被蒸发的一滴露水，微不足道，且注定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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