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冻土带的坐标
二〇〇三年深冬,我跟着三叔的勘探队进了松嫩平原以北的荒甸子。那时我刚从地质专科学校毕业,满脑子都是岩层标本和等高线图,对三叔反复强调的“别乱碰地里的东西”只当是老一辈的迷信。
我们要找的是一处日军遗留的地下工事。根据档案馆里翻出的残缺图纸,这里曾是731部队分支据点的后勤仓库,埋在地下二十米深的冻土层里。车开离公路后,积雪没到小腿肚,西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三叔裹紧了军大衣,指着远处一道模糊的土岗说:“就是那儿了,当年附近有个叫‘李家窝棚’的村子,一九四五年开春后,全村人就没了踪影。”
第一天扎营时,我在帐篷外的雪地里捡到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日文,还有个类似烧瓶的图案。三叔看见后脸色骤变,一把夺过去扔远了,骂道:“作死是不是?这东西沾了血的!”我当时还觉得他小题大做,直到夜里被冻醒,听见帐篷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有人光着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围着我们的帐篷转了一圈又一圈。
二、钻探孔里的回响
正式开挖是三天后的事。钻井机的钻头刚钻进地下十三米,就卡进了什么东西里。负责操作的老王师傅骂骂咧咧地换挡,机器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钻杆“嗡”地发出一声怪响,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闷哼。
我们扒开积雪查看,发现钻头上缠着一缕灰黑色的头发。那头发很粗,带着股腐朽的腥气,不像是现代人的。三叔蹲在地上捏起头发,手指突然抖了一下:“这头发……是盘过发髻的。”我凑近看,果然见头发末端有个结,像是老式妇女盘头用的发绳勒出来的痕迹。
当天下午,怪事就开始接连发生。先是做饭的铁锅突然裂了道缝,刚烧开的水“哗啦”一声全洒在地上,在雪地里烫出个黑印,那黑印里竟慢慢渗出红色的水,像血一样。接着是老王师傅,他去解手时迷了路,在离帐篷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转了两个小时,被我们找到时,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看见个穿和服的女人,站在树后面盯着他,那女人的脸是青的,眼睛里没有眼白。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夜里值班时,我抱着热宝坐在帐篷里,听见钻井机那边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拳头砸钻杆。我壮着胆子拿了手电筒过去,光柱照在钻杆上,竟看见上面布满了手印。那些手印很小,像是小孩子的,指腹上还带着模糊的纹路,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三、地下仓库的秘密
第七天,我们终于挖开了工事的入口。那是个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门,上面焊着块铁板,写着“资材库”三个日文。三叔让我们戴上口罩和手套,说里面可能有有毒气体。
推开铁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腐肉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仓库里堆满了生锈的铁桶和木箱,有些木箱已经腐烂,露出里面的玻璃器皿,里面装着发黄的液体,还有些看不清形状的组织。墙上贴着张残缺的海报,画着个穿白大褂的日本人,举着试管微笑,下面写着“为大东亚共荣而献身”。
我在仓库角落发现了个铁笼子,笼子里蜷缩着一具骸骨。那骸骨很小,看起来像个七八岁的孩子,手指骨扭曲着,像是死前曾拼命抓挠过什么。在骸骨旁边,放着个布娃娃,娃娃的脸被撕烂了,眼睛的位置缝着两颗黑色的纽扣,正对着我。
就在这时,仓库里的灯泡突然闪了一下,灭了。我手里的手电筒也跟着失灵,光柱变得忽明忽暗。黑暗中,我听见“呜呜”的哭声,像是很多孩子凑在一起哭,从仓库的各个角落传来,越来越近。三叔拉着我就往外跑,我回头看,看见铁笼子里的骸骨动了一下,那布娃娃的头转了过来,纽扣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后背。
四、雪地里的脚印
我们连夜收拾东西准备撤离,可卡车却怎么也打不着火。三叔蹲在引擎盖前检查,突然“哎呀”一声,指着发动机里说:“有东西!”我们凑过去看,只见发动机里缠着一团头发,那头发越扯越长,竟从排气管里拉出来半张人脸——那是张女人的脸,皮肤已经溃烂,眼睛里淌着黑色的液体,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
老王师傅吓得瘫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我们刚把他抬进帐篷,就看见外面的雪地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脚印。那些脚印有大有小,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孩子的,从工事入口一直延伸到我们的帐篷前,像是有一群人正站在帐篷外,等着我们出去。
我想起白天在仓库里看到的那些玻璃器皿,想起三叔说的李家窝棚,突然明白过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后勤仓库,而是731部队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地方。那些脚印,那些哭声,都是当年死在这里的人,他们的魂被困在这片黑土里,等着有人发现他们的遭遇。
三叔从背包里翻出些黄纸,点燃后撒在帐篷周围,嘴里念念有词。可那些黄纸刚烧起来,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灭了,纸灰在空中打了个转,竟拼成了“还我命来”四个字。帐篷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还有人在用指甲刮帐篷布,“刺啦,刺啦”,听得人头皮发麻。
五、无法离开的土地
天亮时,救援的人终于来了。老王师傅被送进了医院,诊断结果是突发癔症,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被拉离了那片荒甸子,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跟着我们回来了。
回到家后,我总觉得卧室里有人。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衣柜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衣服。有天早上,我发现枕头上多了一缕灰黑色的头发,和在工地上捡到的那缕一模一样。
我去医院看老王师傅,他躺在病床上,眼神呆滞,嘴里反复念叨着“不能挖,不能挖”。护士说他经常半夜坐起来,对着墙说话,说墙上有个穿和服的女人,要带他去地下仓库。
三个月后,三叔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回那片荒甸子。我劝他别去,他却叹了口气说:“那些魂还在等着,我得去给他们立个碑,告诉他们,有人记得他们。”
我没敢再去。只是偶尔在夜里,会梦见那片黑土地,梦见穿和服的女人和穿粗布衣服的孩子,他们站在雪地里,眼睛里没有眼白,看着我,像是在问:“你还记得我们吗?”
后来我查了资料,发现李家窝棚确实存在过,一九四五年三月,日军为了掩盖罪行,将全村人都抓进了地下工事,用作实验材料。那些人,到死都没能离开那片土地。而我们挖开的,不仅是工事的入口,更是他们被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痛苦与怨恨。
现在每当冬天来临,我都会想起那片荒甸子,想起雪地里的脚印和仓库里的哭声。我知道,只要那片黑土还在,那些灵魂就不会消失,他们会一直等着,等着更多人知道他们的故事,等着有人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而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冬天,记得那些在黑土下回响的声音,那是生命最后的呐喊,也是不该被遗忘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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