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娘住在鲁中山区的王家峪,村子后坡有座泰山奶奶庙,就一间石头砌的小屋,门口挂着块褪色的红布,里面供着尊半米高的泥塑神像。我小时候常跟着姥娘去上香,每次去她都嘱咐我,别碰神龛前那两个瓷娃娃,说那是泰山奶奶的童子,碰了会招东西。那时候我只当是老人吓唬小孩的话,直到十七岁那年暑假,我才真真切切撞见了不该见的事。
那年夏天特别热,山里的知了从早叫到晚,空气里飘着松针和泥土的味道。我放暑假去姥娘家住,每天除了帮她喂喂鸡,就是跟村里的半大小子去后坡摸鱼。有天傍晚,我跟邻居家的虎子在河边玩到天黑,回家路过泰山奶奶庙时,看见庙门虚掩着,里面隐隐约约有光。虎子说可能是哪个老人忘了关灯,我却想起姥娘说的话,心里有点发毛,可又忍不住好奇,拉着虎子就往庙门凑。
庙门推开时“吱呀”响了一声,在夜里格外清楚。里面没开灯,那点光是从神龛前的长明灯来的,昏黄的火苗忽明忽暗,把神像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神龛前的两个瓷娃娃就摆在供桌两边,左边的男孩娃娃穿蓝布褂,右边的女孩娃娃穿红布裙,脸都是白瓷做的,眼睛是用黑釉点的,直勾勾地盯着门口。我正看得发愣,忽然听见“嗒”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掉在地上。
我跟虎子对视一眼,都没敢出声。虎子从地上捡起个小石子,轻轻往供桌底下扔过去,没听见动静。我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借着长明灯的光往供桌底下看,啥都没有,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可就在我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右边的女孩瓷娃娃动了一下——不是被风吹的,是它的头轻轻往左边转了转,原本盯着门口的眼睛,突然对准了我。
我当时头皮一麻,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瓷娃娃还是原来的样子,眼睛依旧盯着门口。虎子在后面推了我一把,问我咋了,我没敢说看见的事,只说没啥,拉着他就往外跑。跑出庙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庙门还是虚掩着,长明灯的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个站着的人。
回到姥娘家,我跟姥娘说撞见庙门没关,姥娘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赶紧找出香和黄纸,拉着我就往后坡走。路上她跟我说,泰山奶奶庙的门从来都是锁着的,钥匙只有村里的老支书拿着,每天早上开一次门上香,傍晚就锁上,不可能半夜开着。我心里更慌了,想起那瓷娃娃转动的头,忍不住跟姥娘说了。姥娘没说话,只是走得更快了,手里的黄纸被风吹得哗啦响。
到了庙门口,门果然是锁着的,锁头还是老支书常用的那把黄铜锁,一点没动过。姥娘打开锁进去,长明灯还亮着,供桌上的香灰还是冷的,像是好久没人动过。那两个瓷娃娃安安静静地摆在供桌两边,男孩娃娃的蓝布褂子上落了点灰尘,女孩娃娃的红布裙还是原来的样子,眼睛依旧盯着门口。姥娘把香点上,插在香炉里,又把黄纸烧了,嘴里念念有词,烧完的纸灰被风吹到供桌底下,聚成一小堆,像个小小的脚印。
从那天起,我就总觉得不对劲。每天晚上睡觉,都能听见窗外有脚步声,轻轻的,从东头走到西头,再从西头走回东头,走得特别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有天夜里,我被脚步声吵醒,睁开眼看见窗户上有个影子,小小的,像是个小孩,正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我吓得赶紧蒙住头,直到天亮才敢出来。
第二天我跟姥娘说这事,姥娘让我别再往后坡去,也别跟别人提庙里的事。可我心里总惦记着,想弄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当天傍晚,我趁姥娘不注意,又偷偷往后坡走,这次没去泰山奶奶庙,而是绕到庙后面的山坡上。庙后面有片松树林,里面埋着几个老坟,都是村里早年间没后人的老人。我刚走到松树林边,就听见有小孩的笑声,从庙的方向传来,脆生生的,像是两个小孩在玩。
我顺着笑声往庙那边走,走到庙后墙根时,看见墙根下有两个小小的脚印,印在泥土里,特别清楚,像是刚踩上去的。脚印旁边还有个红布片,跟女孩瓷娃娃穿的红布裙一模一样。我蹲下来想捡那红布片,刚碰到就觉得手一凉,像是摸到了冰,赶紧把手缩回来。这时候,笑声突然停了,我听见庙里面有“嗒嗒”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路,走得特别轻,就在供桌旁边。
我不敢再待,起身就往回跑,跑的时候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小小的,“嗒嗒”的,一直跟到村口。村口有棵老槐树,我跑到槐树下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啥都没有,只有风吹着槐树叶,哗啦哗啦响,像是有人在笑。
没过几天,村里出了件事。老支书家的小孙子突然病了,发烧不退,说胡话,嘴里一直喊“娃娃”“红裙子”。老支书带他去县医院看,啥毛病都查不出来,后来有人跟老支书说,是不是招惹了泰山奶奶的童子,老支书才想起去庙里看看。到了庙里,发现供桌上的女孩瓷娃娃不见了,只有男孩娃娃还在,供桌底下有个小小的脚印,跟老支书家小孙子的鞋印一模一样。
老支书赶紧找村里的老人商量,老人说这是童子闹的,得把瓷娃娃找回来,再给泰山奶奶上供。村里的人都去后坡找,找了整整一天,才在庙后面的松树林里找到那个女孩瓷娃娃,它被放在一个老坟的坟头上,红布裙上沾了些泥土,眼睛还是直勾勾的,像是在盯着人看。
老支书把瓷娃娃放回供桌,又杀了只鸡,摆上供品,上香的时候,香炉里的香突然断了一根,烧完的纸灰聚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像是个小孩的轮廓。从那以后,老支书家的小孙子就好了,再也没说过胡话。
我在姥娘家待完暑假就回了城里,后来再也没去过王家峪。去年过年,我给姥娘打电话,问起泰山奶奶庙的事,姥娘说村里把庙重新修了,供桌换了新的,那两个瓷娃娃还在,只是再也没人敢碰。她说有次村里的小孩去庙里玩,想摸瓷娃娃,刚碰到就喊手疼,说像是被冰扎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靠近供桌。
挂了电话,我想起十七岁那年夏天,在庙门口看见的女孩瓷娃娃,想起那转动的头,还有夜里窗外的影子。我突然明白,姥娘说的“招东西”不是吓唬人,那两个瓷娃娃真的是泰山奶奶的童子,它们守着那间石头庙,守着山里的人,也守着那些不该被忘记的规矩。有时候我会想,要是那天我没拉着虎子去庙门口,是不是就不会撞见那些事,可转念又想,或许那不是撞见,是它们在提醒我,有些东西,不管信不信,都得怀着敬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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