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转头看去,却见老和尚闭着眼,眉头紧紧蹙着。
他脸上满是痛苦,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念珠在掌心转得飞快,却始终没能停下。
显然,老和尚还陷在自己的幻境里。
重光没有贸然打扰,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
幻境需自行破除,旁人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重光眉心的金刚法目悄然裂开,隐约能看到老和尚周身萦绕的佛光中,映出一幅惨烈的画面:
那是一处重光从未见过,老和尚也从未提过的辉煌寺庙。
只不过此刻的寺庙被熊熊魔火包围,一个个穿着灰色僧衣的沙弥被魔火吞噬了大半身子,双手伸向寺内的方向。
“师父!救我!”
“师父!救我!”
“救我啊!师父!!”
而寺庙之内,老和尚被几尊心魔化成的魔将死死缠住,眼睁睁看着魔火将沙弥们尽数吞噬,却动弹不得。
此刻,幻境中的老和尚浑身青筋暴起,试图挣脱心魔的束缚。
“为师来了!师父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哭腔,佛光在周身剧烈波动,却始终冲不破心魔的围困。
就在魔火将沙弥们尽数吞噬的刹那,老和尚突然停下了挣扎,眼中的痛苦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种释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世事无常,执念若深,便是苦海。”
老和尚轻声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穿透幻境的力量。
他周身的佛光突然变得柔和,不再与心魔对抗,而是像流水般裹住心魔的黑影。
那些黑影在佛光中渐渐消散,却化作一张张被魔火吞噬的沙弥面容。
“师父,弟子不怪您。”
“只要师父还在,大觉寺便还在!”
幻境破碎的瞬间,慧明法师缓缓睁开眼,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长长舒了口气,念珠在掌心轻轻一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老衲......终于放下了。”
一人一魂的目光同时落在石室中央的小石头身上。
这孩子竟没陷入幻境,反而蹲在一颗宝石前,小手指着宝石表面,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重光:???
怎么可能呢?
他都被拉入了幻境,小石头怎么可能没有陷进去呢?
古怪。
重光走过去,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只见宝石里映出的是片长满野山楂的山坡,成群的凤蝶在花丛中飞舞,几只圆滚滚的小松鼠抱着松果,正对着小石头晃尾巴。
“你怎么样?还好吗?”
重光蹲下身,轻声问。
他刚才陷入幻境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可这孩子却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半点不受影响。
“爹~~我没事,这些宝石可好玩啦~~~”
小石头摇摇头,伸手去摸宝石表面。
刚碰到那层淡紫色的光膜,宝石突然暗了下去,里面的山楂坡和小松鼠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冰冷的石面。
“不好玩了。”
他噘了噘嘴,又跑到另一颗宝石前,可这颗宝石里映出的,却是片熟悉的梧桐林。
正是栖凤岭山巅的景象,灵照姑姑正坐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块彩色糖果子,对着他笑。
“呀!是灵照姑奶奶!”
小石头更兴奋了,伸手想去抓宝石里的果子糖,可指尖一碰,这颗宝石也暗了下去。
他索性挨着宝石一个个摸过去,每摸一颗,宝石里的画面就换一次:
有时是十万大山里他追过的凤蝶,有时是慧泉寺后院他种的小树苗,有时是重光给他的灵果。
全是他记忆里最开心的片段,没有半分阴霾。
等小石头摸完最后一颗宝石,七颗宝石已暗下去六颗,只剩下阵眼中央的那颗,还泛着微弱的光芒。
慧明法师走过来,看着小石头天真的模样,眼中满是讶异,又带着几分沉思。
“这孩子心无杂念,没有执念,没有恐惧,幻境根本无法侵扰他.....古人说‘童心即佛心’,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
“师父,这些石头好神奇!”
小石头跑到慧明身边,仰着头邀功似的,“我摸它们,里面就会出现好玩的东西,不过一碰就没了。”
慧明法师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那是因为小石头心里装的都是开心事,所以看到的也都是开心事啊~”
他转头看向重光,目光落在石室中央。
小石头已经朝着最后一块宝石摸去,不成想下一刻他便尖叫起来。
“不许欺负我爹!!!”
重光:???
老和尚:!!!
“不许欺负我爹!!绝对不允许!!”
小石头的声音逐渐低沉,双目中几乎要喷出实质的金色火焰,身形竟在迅速膨大!
我靠!
这孩子是要变身了?!
重光正想上前,却被老和尚拦住。
“这孩子乃是石灵化形,以往我只觉得他像个普通小孩,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有几分石灵的气势了.....”
只见小石头的身形膨胀到丈许大小,双目之中尽是佛光,表面皮肤龟裂,隐约可见金色符文在不断流转,身上气息竟然在此刻达到了金丹巅峰!
“不许欺负我爹!!谁都不可以!!!”
小石头的声音越发低沉,只见他抬起膨大之后的右脚,裹挟着道道佛光与万钧之力狠狠踩了下去!
砰!
最后一颗宝石的光芒逐渐淡去,曼陀罗阵的纹路突然开始收缩,像潮水般往地面中央汇聚。
小石头也如力竭一般倒在地上,身形迅速缩小又化作幼童那般模样,只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石头!”
老和尚极为心疼的把小石头抱了起来,“平常只以为这孩子不喜欢听讲,不成想他全部记了去!唯有见到重光小友受到威胁的时候小石头才会显露出真正的实力......可见这孩子有多喜欢小友......”
重光:......
他上去看了看小石头的状态,确定这孩子只是力竭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只以为这孩子是第一眼见到我的缘故才认我做爹,不成想我在他心里却是这般的重要。”
“阿弥陀佛,这都是羁绊缘分啊。”
老和尚的语气感叹中带着心疼。
这孩子......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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