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的沙粒还黏在弗兰克的指缝里。
他瘫坐在地上,望着被铁球碾成废铁的钢板,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那是他藏了三年的罪证,此刻正散落在沙地上,像被剥开的烂橘子。
观礼台边缘的阴影被阳光切开,他军帽下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看到了某种正在破土的野兽。
新兵们的议论声炸开了。
有人攥紧步枪枪管,指节发白——三天前这个偷酒被关仓库的小子还被他们堵在厕所里灌凉水;有人后退半步,喉结滚动着咽下脏话——刚才那粒钻进钢板缝隙的沙粒,现在还在他们后颈发凉。
\"到。\"迈克跨步上前,军靴碾过弗兰克的指节。
他接过雷蒙德递来的肩章时,余光瞥见中将袖扣上的G-5徽章闪了闪,像某种无声的契约。
低头别肩章的瞬间,染血的军牌擦过他下巴,暗红的锈迹混着体温渗进皮肤。
他盯着军牌上\"三等兵\"的刻痕,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这枚牌子,迟早要挂满叛徒的牙。
弗兰克突然扑过来,被两名卫兵架住胳膊。
他脖颈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溅在迈克军装上:\"你等着!
等七武海大人——\"话没说完就被卫兵捂住嘴拖走,呜咽声像被踩碎的风箱。
雷蒙德拍了拍迈克肩膀,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三小时后,七武海的船进港。\"他的手劲大得惊人,像是要把某种重量提前压进这个年轻人的骨头里。
迈克抬头时,阳光正刺进额角的船舵残片。
伤口在发烫,碎颅钢躯的愈合速度比往常快了三分——身体在兴奋,像嗅到血腥味的野兽。
他把账本塞进怀里,沙粒正顺着油布缝隙钻进去,编织成只有他能看懂的密码。
靶场的喧嚣被抛在身后。
下午的训练场飘着铁锈味,迈克的军靴踩过沙坑时,见闻色突然像被针尖挑了一下。
他脚步微顿,听见二十米外的器械区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混着骨骼摩擦的脆响——是三个老兵,正把一个菜鸟按在单杠上。
菜鸟的瞳孔缩成针尖,左手无意识抠着单杠上的锈迹。
他的眼神里只有惊恐,没有挑衅——但三个老兵的指节已经捏得发白,带头那个的匕首正抵在菜鸟肋骨间,刀尖在阳光下晃出冷光。
\"就因为他看了老子一眼。\"红鼻子老兵吐了口唾沫,匕首又往前送了半寸,\"新兵蛋子也配用眼睛?\"
迈克的靴跟碾碎了脚边的沙块。
武装色霸气像热油泼开,震得三人踉跄后退。
他站在五步外,剑鞘敲了敲大腿:\"老子刚当上一等兵,不想第一天就踩脏鞋。\"
短刀出鞘半寸,寒光割开夕阳。
三个老兵的瞳孔同时收缩——那抹冷光让他们想起靶场里碾碎钢板的铁球,想起被沙粒撑裂的金属。
\"抬胳膊。\"迈克指尖轻勾。
飘飘果实的能力裹住三人腰间的匕首、指虎、铁链,像拎着死鱼似的悬在半空。
他手腕一沉,金属武器轰然砸在他们脚边,在沙地上砸出三个深坑。
\"滚去禁闭室。\"他声音像浸了冰的钢,\"每人二十鞭子,我让老汤姆数着。\"
红鼻子老兵膝盖一软,差点跪在沙里。
他盯着脚边的匕首——刀刃已经陷进沙里三寸,刚才要是砸在脚背上......他不敢想,拽着同伴连滚带爬地跑了。
菜鸟捂着肋骨爬起来,喉咙动了动,没说出话。
迈克转身要走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谢\"字,尾音像被风吹散的沙粒。
夕阳沉进海平线时,G-5的灯塔亮起了第一盏灯。
迈克推开宿舍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把短刀搁在破木桌上,月光从漏风的窗缝钻进来,照在额角的船舵残片上。
伤口在渗血,这次没那么快愈合。
他咬着牙扯下绷带,血珠顺着下颌滴在刀鞘上,晕开暗红的花。
模板在识海里发烫,像有什么东西正用爪子挠他的颅骨——是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还是空岛幻兽种的伏笔?
他抓起粗布擦刀,金属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窗外传来哨兵换岗的脚步声,混着远处港口的汽笛声——七武海的船,应该快到了。
血还在渗。
他擦刀的手顿了顿,低头盯着刀刃上自己的倒影——额角的伤口像张开的嘴,正往外吐着某种他还读不懂的秘密。
当月光透过窗缝洒进来时,迈克的刀尖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他紧握着粗布,指节都泛白了,每擦拭一寸刀刃,额头上的伤口就抽痛一下——就好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船舵碎片的裂缝往他的颅骨里钻。
他那拥有碎颅钢躯能力的修复力在皮肤下涌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纤维以比昨天快三分之一的速度愈合,血珠刚渗到皮肤表面就被新生的组织吸收回去了。
“这身体……”他喘着粗气扯下最后半块带血的绷带,镜子里他的额头泛着青紫色的光,伤口边缘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识海里金狮子的残影突然翻了个身,他的尾椎骨传来一阵麻痒,就好像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正用爪子挠他的脊梁骨。
“咚。”
敲门声吓得他手指一颤,短刀“当啷”一声掉在木桌上。
迈克反手握住刀柄,见闻色霸气如蛛网般蔓延出去——门外是老汤姆,G - 5的后勤官,他总是在禁闭室给人用刑的时候哼着跑调的民谣。
门一打开,药罐里苦杏仁的味道就先飘了进来。
老汤姆的手背上还沾着鞭痕的血渍,指节缠着褪色的绷带:“医务室新到的鲸脂膏,治疗刀伤很管用。”他把陶罐放在桌上,目光扫过迈克额头的伤口,喉结动了动,“今天在靶场发生的那件事……”
“太张扬了?”迈克扯下一块布蘸了蘸药膏,凉凉的触感顺着伤口钻进神经。
他没有抬头,盯着陶罐上歪歪扭扭刻着的“G - 5医疗”字样,“昨天弗兰克带人把我堵在厕所里往我身上浇凉水的时候,没人说他张扬;前天他们往我的靴子里塞碎玻璃的时候,也没人说他张扬。”药膏涂到伤口深处时,他咬着后槽牙吸了口冷气,“现在我碾碎了他的钢板,升为一等兵,反倒成了张扬了?”
老汤姆搓了搓手,军大衣下的枪套蹭着门框发出沙沙的声音:“王下七武海的船要进港了……”
“所以更要让他们知道,G - 5的一等兵不是软蛋。”迈克把药膏罐推了回去,指腹上还沾着半凝固的鲸脂,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白色,“您替我数过二十鞭的,应该知道——在这个鬼地方,弱者连残渣都剩不下。”
老汤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钟,突然笑了。
那笑声就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当年雷蒙德中将刚调到这里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话。”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了脚步,“那本账本……弗兰克藏了三年,连支部长都没看过。”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风卷着霉味灌了进来。
迈克从怀里掏出油布包,账本的边角还沾着靶场的沙子。
他掀开油布,牛皮纸封皮上的血渍已经变黑了,翻到中间的页面时,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有一页被利刃整齐地裁掉了,只剩下半角残页粘在书脊上,墨迹晕开的“锯齿鲨·西岸”五个字就像一道伤疤。
他眯起了眼睛。
“锯齿鲨”是东海最凶狠的海贼团,三年前在罗格镇屠杀过商队;“西岸”……G - 5的西岸码头,向来是走私船的老巢。
弗兰克的指缝里总是沾着铁锈,原来他不是在擦枪,而是在码头上搬运黑货。
“看来有人着急了。”迈克用刀尖挑起残页,月光透过纸纤维照出了背面的压痕——是一串数字,和G - 5仓库的编号能对应上。
他把账本扣在桌上,用指节敲了敲“锯齿鲨”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正好,我也很久没见血了。”
窗外的汽笛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那声音很低沉,就像某种巨兽在喉咙里发出的滚动声,夹杂着潮汐的闷响冲进窗户。
迈克的见闻色霸气突然收紧,他感觉到三海里外的海面上有船底擦过暗礁的震动——那不是普通商船的龙骨,而是用海楼石加固过的战舰,吃水线比补给船深了半尺。
他站起身来,短刀“唰”的一声入鞘。
月光洒在他额头的伤口上,新生的皮肤泛着淡粉色,比周围的肤色浅了两个色度。
模板在识海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他能听到骨骼生长的轻微声响,就像春笋破土而出。
“来得正好。”他对着窗外的黑暗说道。
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灌进宿舍,吹得账本哗啦哗啦地翻页。
残页上的“锯齿鲨·西岸”被风掀起一角,又重重地落下,仿佛在替谁敲响战鼓。
后半夜,G - 5的哨兵换岗时,总觉得灯塔的光比往常暗了一些。
有人听到码头方向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海底浮上来。
而在那间透风的宿舍里,迈克·布莱恩特的短刀正放在“锯齿鲨”三个字上。
刀刃映着月光,把那五个字割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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