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港的空气里,腐朽的鱼腥和廉价麦酒的酸气纠缠不休,像两条无形的毒蛇,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酒馆内,光线昏暗,每一张桌子后面都藏着一双警惕而贪婪的眼睛。
这里是亡命徒的乐园,也是告密者的猎场。
迈克·J·布莱恩特就坐在这片浑浊的中央,仿佛风暴的眼。
他面前的橡木酒杯里,琥珀色的烈酒被一滴鲜血染开,如黄昏沉入血海。
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端起酒杯,无视了周围那些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那股熟悉的铁锈味却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慰藉。
他放下空杯,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个酒馆的嘈杂瞬间凝固。
迈克缓缓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上面印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以及一个代表“逆种”的烙印。
他没有丝毫迟疑,将通缉令用力拍在自己沾满灰尘的胸膛上,那纸张仿佛长在了他的血肉里。
“我即逆种,迈克·J·布莱恩特!”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恐慌、震惊、狂喜……种种情绪在酒馆里爆炸开来。
离他最近的几个佣兵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武器,却又不敢上前。
门外,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城守卫队的甲胄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他们如狼群般涌入,黑洞洞的枪口和闪着寒芒的刀剑将迈克团团围住。
“束手就擒,逆种!”队长厉声喝道。
迈克却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张开双臂,任由冰冷的铁链一圈圈缠上他的身体,从手腕到脚踝,再到脖颈。
他没有反抗,甚至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这顺从的姿态,比任何激烈的抵抗都更令人心悸。
沉重的囚车在崎岖的石板路上颠簸,铁轮碾过之处,溅起尘土与绝望。
押送途中,迈克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然而,当囚车经过一座拱桥时,他猛地将头撞向囚车那粗大的铁栏杆。
“砰!”
沉闷的撞击声让所有士兵心头一跳。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渗入粗糙的铁栏,又沿着栏杆,悄无声息地浸润到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接环。
每一滴血,每一次接触,都在激活他体内那被称为“碎颅钢躯”的禁忌天赋。
这不是自残,而是献祭。
一种以自身痛苦为引,将记忆与意志传导出去的仪式。
百余名押解士兵,他们紧握着与囚车相连的铁链,在毫无知觉中,成了这场宏大共鸣的中继站。
他们的身体,成了传递迈克意志的脆弱导线。
囚车碾过了七座城镇,每一处都留下了新的押解卫兵。
当天夜里,所有触碰过那条锁链的人,无论是现役还是换防的士兵,都在梦中坠入了同一个深渊。
他们看见一个叫艾琳的女孩,在绝望中纵身一跃,身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真实得让他们在睡梦中窒息。
王城刑场的一名刽子手,在梦里见的不是艾琳,而是自己早已被处决的母亲。
临刑前,母亲被剜去舌头,却用最后的力气,在他耳边留下了血色的唇语:“别信名字。”
午夜,这名刽子手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他提着那把沾满鲜血的斩首斧,疯了一般冲向刑场中央。
在所有卫兵惊愕的注视下,他一斧斩断了高悬的旗绳。
代表九贤者至高无上权威的黑底金纹旗,如一片枯叶,飘然坠地。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从阴影里跑出,捡起那面象征着绝对权力的旗帜,用尽全力将它撕成无数碎片。
他将这些碎片分发给周围的邻里,每一片都像一张符咒,人们叫它“断链符”。
军阀震怒,他无法理解这场突如其来的集体疯癫。
他将这一切归咎于逆种的妖言惑众,下令焚城三日,要用烈火将这股反叛的苗头彻底烧成灰烬。
但他不知道,冲天的火光非但没能净化恐惧,反而像一座巨大的熔炉,将那份承载着艾琳之死的痛觉记忆,死死地焙入了每一粒飞扬的灰烬。
风起,灰烬飘散,播撒向王城的每一个角落。
迈克被囚禁在浮空监塔的最高层。
这座塔是九贤者神力的象征,塔基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镇压符文,据说能压制一切超凡之力。
在这里,迈克开始了另一场无声的战争。
他每日以磨尖的指甲为笔,在粗糙的石墙上刻下一个又一个名字。
那些都是在“净化”中被抹去的候选者,是艾琳的同伴,也是他的同伴。
指甲磨秃了,血肉模糊,他就用干涸的血痂继续刻写。
每天,他都会从墙上刮下一些混着血与石粉的碎屑,悄悄混入狱卒送来的饮水里。
那些狱卒最初只是觉得水里有股怪味,但渐渐地,他们开始在巡逻时,无意识地哼唱起一些被遗忘的童谣。
那是小杰克在成为候选者之前,为唤醒沉睡的同伴们编写的歌谣。
歌声像藤蔓,在死寂的监塔里悄然蔓延。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整座监塔周围的气流发生了诡异的逆转。
狂风不再是自上而下地吹拂,而是从地面倒卷而上,如同一只无形巨手,要将这座天空之城撕碎。
塔基上,那些镇压符文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道道裂纹凭空出现。
裂纹中,渗出了幽蓝色的火焰,如植物的根须,向下疯狂蔓延,穿透云层,扎向地面那座灯火通明的王城。
军阀终于坐不住了。
他亲自来到审判台前,面对这个引发了一切混乱的阶下囚。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究竟要什么?财富?权力?还是为那个叫艾琳的逆种复仇?”
迈克抬起头,乱发下的双眼亮得惊人。
他轻声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审判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怜悯:“我要你记住我的名字——然后,亲手将它撕碎。”
话音未落,他猛地挣脱狱卒的钳制,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向审判台前那根象征王权的石柱!
“轰!”
额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鲜血如箭,喷溅在审判台上,也溅了军阀一脸。
刹那间,军阀的脑中炸开了三十七道尖锐的痛觉回响。
那是所有被炼化为“碎颅钢躯”材料的候选者,在临终前最深刻的记忆洪流。
被烈火焚烧的灼痛,被利刃肢解的割裂,被至亲背叛的冰冷……三十七种极致的痛苦,如同三十七把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灵魂深处。
“啊——!”
军阀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他跪倒在地,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胸膛。
那枚由九贤者亲手赐予、象征着无上荣光的“贤者赐印”,被他硬生生从皮肉上扯了下来,鲜血淋漓。
他踉跄着爬向自己的王座,抓起那根黄金权杖,歇斯底里地砸向地面,直到权杖碎裂成一地残骸。
王城彻底陷入了暴动。
手持“断链符”的百姓汇成愤怒的洪流,冲击着象征神权的神庙。
他们口中呼喊的,不再是迈克的名字,而是那些被遗忘的、属于他们亲人、朋友的候选者之名。
神庙深处,九贤者的石像光芒大盛。
他们被凡人的反抗所激怒,决定启动最终的封印——“名灭咒”。
这是一种可以从根源上抹去一个存在所有痕迹的禁忌咒语。
只要“迈克·J·布莱恩特”这个名字被从世界上彻底清除,所有由他引发的连锁反应都将平息。
恢弘而冰冷的咒文响彻天际,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剥夺与湮灭的法则之力。
就在此时,浮空监塔的塔顶,迈克挣扎着站起。
他望着天空中汇聚的咒力漩涡,脸上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他将手掌插入自己的胸膛,掏出了那颗还在跳动、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心脏。
他将最后的心头血,尽数喷向苍穹。
血雾弥漫开来,却并未被咒力吞噬。
在血雾中,王城内外,成千上万个声音在同一时刻低语。
他们没有呼唤“迈克”,而是念出了自己从梦中、从灰烬中、从那无声的童谣中记起的,属于另外三十六位候选者的名字。
“艾琳!”
“小杰克!”
“安娜!”
“……”
千万个名字汇聚成一股无法抵挡的洪流,迎向了那精准索敌的“名灭咒”。
咒语失去了唯一的目标,狂暴的力量在瞬间反噬。
“咔嚓……咔嚓……”
神庙中,九贤者的石像从头到脚,逐一布满了裂纹,然后轰然爆裂,化为一地碎石。
迈克从高塔之上一跃而下,坠向下方那片沸腾的人海。
他像一颗耗尽了光和热的流星,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
然而,人潮如海,却无人为他分开。
人们高举着手中的断链符,冲向倒塌的神庙和破碎的王座,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自由。
没有人接住他,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一眼这位点燃了这一切的火种。
他重重地摔在王城中央广场的石阶上,骨骼碎裂的剧痛传来,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他侧躺着,视线模糊。
他看见一个孩童,正兴奋地将一张断链符贴在王座残破的基座上;他看见一位在监塔里相识的老囚,正用他那被割掉大半的残舌,蘸着尘土,在倒塌的纪念碑上艰难地刻下“艾琳”的名字;他还看见,远方的海面上,那块本该沉没的石碑,不知何时竟重新浮起,上面一行被海水冲刷得模糊的新痕,在月光下依稀可辨:
“火种不封喉……风,自开口。”
他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
胸口那团幽蓝色的火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却再也感觉不到来自艾琳的任何回应。
她真的走了,随着这场胜利,永远地消失了。
风很大,吹得他有些冷。
迈克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茫然的念头。
他……为什么,最初要隐藏自己的名字?
他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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