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死寂并非空无一物,恰恰相反,它拥挤得令人窒息。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将舰船的每一寸钢板都包裹起来,连引擎的低吼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所有仪表盘上的指针都在疯狂地自我抽搐,罗盘更是变成了一枚高速旋转的陀螺,彻底失去了指向意义。
“疯了,都他妈疯了!”大副死死盯着失灵的导航仪,额上青筋暴起。
迈克却早已闭上了眼,他的世界里,仪器毫无意义。
他将意识沉入那片无垠的黑暗,一种超越听觉与视觉的感知力,如同蛛网般铺展开来。
很快,他捕捉到了。
一种沉重、规律到近乎恒定的脉动,正从深海之下传来。
咚……咚……咚……那不是任何机械的轰鸣,而是一种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生命,在进行着一次完整的呼吸。
每一次起伏,都搅动着整片海域的能量场。
“迈克!”加密频道里,艾琳的声音带着一丝电流的嘶哑,却异常清晰,“小心!深语湾的‘静’是活的!它不是让你听不见,而是让你只听见它想让你听见的东西!它会模仿你的记忆,伪装成你的潜意识!”
警告来得恰到好处。
迈克猛地睁眼,就在刚才,他脑中已然浮现出童年时,母亲在床边哼唱的摇篮曲。
那声音温柔得让人想永远沉溺其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暗银、雕刻着繁复叶脉的陶哨。
他没有吹响它,而是将其冰凉的哨身,紧紧贴在自己的耳侧。
果然,那温柔的摇篮曲瞬间变了调,化作母亲临终前虚弱的低语:“别去……迈克……你会变成他们……”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这是他最深的恐惧。
他闭上眼,任由那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整整三息。
而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艾琳在监控画面前都感到错愕的动作。
他将陶哨反转过来,尖锐的哨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问:“如果,我不怕听见呢?”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播放键。
那令人发疯的死寂如潮水般退去,声纳探测器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屏幕上瞬间恢复了信号!
一条由无数微光浮游生物组成的路径,在漆黑的深海中凭空出现,蜿蜒曲折,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银河,直指海底。
登陆的过程诡异而顺利。
所谓的“心牢”,并非任何人类想象中的建筑,而是一片沉没在海底盆地的古城遗迹。
高耸的石质建筑在海水的侵蚀下轮廓模糊,却依然透着一股远古的威严。
囚室,则是那些被彻底封死的石窟,门上没有锁,只有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般的“无字铭文”。
迈克伸手触摸,指尖传来一阵冰凉、麻痹的触感,他立刻明白,这些根本不是文字,而是被强行固化下来的情绪印记——绝望、疯狂、怨毒、悲伤……
看守们如幽灵般在遗迹间穿行。
他们都戴着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不发一言,甚至连脚步声都轻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彼此间仅用一套复杂而精准的手势交流。
迈克伪装成上面派来的惩戒官,轻易地混入了他们之中。
他亲眼见到一名新来的囚犯被押送至此。
那人撕心裂肺地咆哮、咒骂、求饶,但周围的看守和囚犯都恍若未闻。
那声音在空旷的遗迹中回荡,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仿佛被投入了一片能吸食声音的虚空。
三天,仅仅三天后,那个男人停止了所有嘶吼。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眼神呆滞地自己走进了一间空置的石窟,在中央跪坐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解脱般的宁静。
迈克心中寒意更甚。
他借着身份便利,查阅了这里的档案。
所有囚犯的罪名都只有一条,触目惊心——“心言者:以非言语方式,诱导他人在梦中自愿赴死”。
然而,档案的最后一栏,执行方式备注,却清一色写着:无一人真正开口说过话。
他申请巡查关押最危险“心言者”的内区,毫无意外地遭到了拒绝。
理由是“情绪污染风险过高”。
当夜,迈克没有选择硬闯。
他盘膝坐在自己的临时营地里,双手结印,体内的“蓝脉”开始与这片地壳深处的特殊能量场产生共振。
这是一种古老而危险的技巧,通过共鸣放大自身的潜意识波动,从而潜入这片遗迹下的天然梦境通道——一条存在于地壳裂隙中,由无数混乱意识和情绪交织而成的共鸣场。
下一秒,他眼前的景象扭曲、撕裂。
他仿佛坠入了一面破碎的镜子,四周是无数光怪陆离的幻象。
他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在一片灰暗的梦境碎片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正蜷缩着身体,脸上满是泪痕。
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温柔而坚定地将她拖向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同时,一个无比慈爱的女声在她耳边回荡,也在迈克的脑中响起:“乖,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妈妈在这里陪着你。”
这就是“心言术”!
迈克瞬间明悟。
施术者根本不发出任何物理声音,而是将自己最偏执的意念,如同一枚种子,直接植入目标的梦境。
这意念会伪装成目标最信任、最渴望的声音,以安抚和保护之名,行吞噬和毁灭之实!
他没有急于打断,强行唤醒只会让少女的意识在撕裂中崩溃。
他只是在幻境中缓缓蹲下身,将那枚银叶陶哨凑到唇边,轻轻吹响。
没有声音。
在这片由纯粹意识构成的世界里,物理的声音毫无意义。
但那股无形的声波,却如同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荡漾开来。
正被拖向深渊的少女身体猛地一颤,她茫然地回过头,第一次用困惑的眼神“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那温柔的女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少女的潜意识产生了一丝裂痕。
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个不断在耳边低语的、“妈妈的声音”,早已在十年前的战火中,彻底消逝了。
迈克从梦境通道中挣脱出来时,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中多了一丝不正常的依恋感,仿佛潜意识里根本不愿离开那片温暖又危险的梦境。
他眼神一凛,立刻调动起另一股力量。
一层无形的、坚逾钢铁的武装色霸气瞬间缠绕住他的双耳,物理上切断了外界一切可能存在的共鸣渗透。
紧接着,他将那枚银叶陶哨深深地埋入营地的沙土之中,激活了它的另一种能力——局部蓝脉反频。
接下来的六天,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第七日的清晨,异变陡生。
整片海底遗迹的沙地,毫无征兆地、自动地开始排列组合,最终形成了上千个巨大无比的“听”字轮廓。
这像是一场规模浩大、却又寂静无声的盛大抗议。
那些如雕像般的青铜面具看守们,首次出现了迟疑的动作。
有人停下了巡逻的脚步,有人机械地转动头颅,望向那遍地的“听”字。
一名离迈克最近的看守,甚至悄悄地、用颤抖的手,将脸上的面具掀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朝着石窟的最深处投去复杂的一瞥。
迈克明白了。
真正的抵抗,不是用更大的声音去压制它,而是让那些早已被催眠、早已放弃聆听的人们,重新拥有“不想听”的自由。
就在此时,营地外的礁石群上,一个身影悄然现身。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冻港服饰,手中握着一根刚刚折下的、还带着露珠的银叶枝条。
他用枝条,在身下的岩壁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咚。咚。咚。
微弱的震动顺着地脉,如水波般传入遗迹深处,仿佛一把钥匙,唤醒了一段被封存在此地岩层中的记忆影像。
一片模糊的光影在众人面前展开。
三十年前,第一批被送来此地的“心言者”,并非穷凶极恶的暴徒。
他们是某个古老部族的祭司,试图用共感的能力平息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然而,发动战争的贵族们感到了恐惧,他们将这种能力污蔑为“梦魇使者”,并对其进行了残酷的镇压。
影像的最后,一名为首的女祭司在临终前,并未发出任何诅咒,只是望着那些手持屠刀的士兵,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化作一道意念,清晰地传入迈克的脑海:“我们不说,是因为你们,从不听。”
影像消散。
迈克胸口处,那枚贴身收藏的银叶陶哨,骤然变得滚烫!
他猛然惊觉,他家族世代相传的、能够抵御精神入侵的银叶树,其第一颗种子,最早便来自这片被遗忘的沉没古城!
或许是那场无声的抗议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那段被唤醒的记忆改变了什么,当天下午,迈克进入内区的申请,被批准了。
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唯一存活至今的初代“心言者”,代号“梦母”的伊莱娜。
她蜷缩在最深处石窟的角落,衰老得像一截枯木,双眼浑浊失焦,嘴唇在无意识地微微翕动,却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
迈克一步步向她靠近。
当他踏入石窟十米范围的瞬间,整个遗迹突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对的寂静之中。
这一次,不仅是外界的声音,就连他自己的心跳声、血液流淌声,都被彻底抹去。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存在于真空中的孤魂。
下一瞬,他脑中毫无预兆地浮现出幼年时的一段画面。
父亲在战场上将他推开,临死前对他喊出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过去的记忆里,本该是“快跑!”。
但此刻,这记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篡改,变成了另一句冰冷的话语:“你不够强,所以救不了我。”
一股巨大的悲痛和自我厌恶险些将他的意识吞噬。
然而,凭借着武装色霸气的守护,他强行挣脱出来,浑身剧烈地颤抖。
他猛然抬起头,死死盯住那个角落里的枯槁身影,一个惊人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不是攻击!
她不是在攻击他,而是在用她的方式,帮他剥离那些早已被别人篡改、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的虚假记忆!
而伊莱娜那微微翕动的唇齿间,正用尽她最后的气力,缓缓形成一个她一生都未曾真正说出口的词。
那个词是:听。
绝对的寂静中,迈克仿佛听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段被篡改的记忆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而要解开这一切的钥匙,就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在她那无声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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