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乍亮,一声尖利到变调的惊叫划破了宗庙的死寂。
一名负责洒扫的老宦官连滚带爬地冲出东厢,面色惨白如纸,指着那九席素衣,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九件素衣袖口,原本沾染的钟灰泥土,竟在一夜之间,自发布料的纤维中析出无数点点金芒。
那并非金粉,而是一粒粒细如尘埃的铜晶,在晨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其上天然生成的纹路,竟与大钟裂口处的脉络分毫不差!
然而,这仅仅是诡异的开始。
一名眼尖的禁军校尉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其中三件衣衫的内衬,失声道:“字……有字!”
众人凑近细看,只见那雪白的内衬上,赫然浮现出淡红色的字迹——“林婉儿”“沈云昭”“裴照月”。
那字并非墨书,更非针绣,倒像是从布料的经纬中自行“生长”而出,带着一种鲜活而诡异的生命力。
消息如插翅一般飞入礼部,尚书刘承志勃然大怒,带着亲信冲入宗庙,厉声喝道:“妖邪之物,惑乱人心!来人,取火油,给本官烧了,烧得一干二净!”
就在家丁取来火油之际,人群中一名负责抄录祭文的女官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能烧!尚书大人,不能烧啊!”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昨夜……昨夜贱妾梦见了亡母,她就站在我床前,手里捧着一件衣裳,衣裳上就写着‘林婉儿’三个字!她一遍遍地唤着这个名字,说这是我那未曾谋面、刚出世便夭折的姐姐……她的名字!”
刘承志的动作僵住了,满腔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钟楼之巅,迈克凭栏远眺,将宗庙的骚乱尽收眼底。
他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镇音铜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那钟声洒下的,从来不是无生命的灰烬,而是记忆的孢子。
它们沉寂、蛰伏,一旦触及血脉的土壤,便会立刻破土发芽。
宫中的压抑气氛,却因另一件事而诡异地缓和下来。
艾琳以“护心香炉积垢过重,需彻底清炉三日”为由,暂停了返痛香的供应。
那日夜纠缠百官的梦魇剧痛骤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短短三日,朝堂上的气氛便从惶恐不安恢复了往日的雍容。
遗忘是最好的解药,不少官员甚至开始觉得之前的经历不过是一场荒唐的大梦,纷纷上书,奏请皇帝恢复祖制,将钟楼之事彻底抹去。
礼部连夜拟定奏章的当天深夜,艾琳站在自己的药房内,面无表情地将一味无色无味的药剂滴入一只全新的香炉。
那药剂中,含有微量的神经共振剂,对常人无害,却唯独对那些曾深度参与过“井波共振”的人,有着如钥匙开锁般的精准效果。
子时,长安城内七座府邸深处,七名曾联名签署“女子无名案卷”,主张将井中九女彻底从宗族史册中抹去的元老重臣,几乎在同一瞬间从梦中惊坐而起!
他们没有感到任何疼痛,耳畔却清晰无比地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哭喊,那是他们早已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女儿幼时的声音:“爹,我叫什么?”
一名老臣浑身剧颤,疯了一般冲进书房,将刚刚起草的附议奏章撕得粉碎。
另有两人则在次日清明,将前来拜会的宗正卿使者死死地挡在门外,闭门不见。
艾琳轻轻合上药箱,窗外月色清冷,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些看不见的魂灵说:“不是我不仁,是你们,早把自己的心关死了。”
而在宫城之外,那名冻港少年,也在第七夜悄然离去。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却在乐坊的废墟遗址上,留下了一个永恒的烙印。
他找到一处九尺深的勘探基坑,将自己那只被钟声灼伤、掌纹焦黑的手,重重按入了湿润的泥土地基。
掌心离去,一个清晰的焦痕烙印留在了坑底。
随即,他将一段从沉船上拆下的龙骨,深深埋入印记之中。
他调用体内残存的共感余波,将其缓缓渗入地下的共鸣层,不为发声,只为锚定一个永不磨灭的坐标。
三日后,一场暴雨席卷京城。
雨水灌满了那个深坑,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积水的水面之上,竟浮现出一圈圈扭曲却无比清晰的唇形波纹,就仿佛有某个无形的存在,正在九尺地底,一遍又一遍地开合着嘴。
附近街巷的孩童在雨中戏水,竟不约而同地哼唱起一支谁也未曾听过的古怪调子。
歌词残缺不全,唯有一句,在雨声中反复回荡:“名字……还我……我的名字……”
朝会上,风暴终于来临。
宗正卿李玄贞联合五位内阁元老,手持象牙笏板,声色俱厉地弹劾迈克“身负异术,来历不明,以邪法污秽祖宗社稷”,强烈要求将迈克当廷拿下,并销毁那根诡异的镇音铜杖。
面对千夫所指,迈克立于殿中,渊渟岳峙,不辩一言。
他只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深深一揖,朗声道:“臣,请陛下准许第七响钟声,再度延长五息。”
皇帝沉默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迈克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微微颔首。
“当——!”
钟声再起。
就在钟响的瞬间,迈克双目微闭,暗中将自己庞大的共感之识催发到极致。
那九名女子的无尽遗恨、宗庙老妇血泪交织的歌声、长安街童无意识的哭名……无数道情绪的洪流被他强行捕捉、层层叠压,悉数导入手中的镇音铜杖!
嗡!
铜杖剧震,杖首的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远在钟楼之上的大钟裂口处,那些新生的铜晶仿佛感应到了这股力量,猛然向外扩张爆裂!
一道纤细如蛛丝,却凝练到极致的声波,无视了空间的阻碍,如利剑般刺出,瞬间贯穿了太和殿高耸的梁柱!
下一刻,令百官魂飞魄散的景象发生了——大殿中所有木质的卯榫接缝之处,竟齐齐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树脂,那些树脂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凝结成无数个微小的人类口型,齐刷刷地张开,发出一阵阵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低语:“判……或……瞒?”“判……或……瞒?”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连方才言辞最激烈的宗正卿李玄贞,也面如土色,僵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龙椅之上,皇帝缓缓闭上了双眼,良久,他才睁开,声音沙哑地问道:“迈克,此音……可载入《大律问录》,作为呈堂证供否?”
朝会不欢而散,宫中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淑妃不忿迈克大出风头,竟命人将宗庙东厢那九席素衣移至门槛之外,任凭风吹雨打,意图使其自然腐坏。
然而三日之后,负责监视的宫人惊恐地回报,那九张草席之下的青砖缝隙里,竟“长”出了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铜线!
这些铜丝如藤蔓般缠绕住席脚,深深扎根于地底,其脉络与钟裂处的晶体纹路完全同源。
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说,在深夜的月光下,曾亲眼看见九道模糊的黑影立于席间,身形飘忽,唯有袖口那三个清晰可辨的姓氏,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宗正卿闻讯,欲调派府兵前去强行铲除,却在宗庙门口被禁军统领的长刀拦下,那统领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上谕未至,谁动,谁死。”
而那道迟迟未下的旨意,正静静地躺在皇帝的御案之上,墨迹未干。
深夜,迈克独自一人潜入钟楼。
他伸出手指,一缕凝若实质的武装色霸气包裹其上,如最锋利的刻刀,轻轻从愈合的钟体上刮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新生铜晶。
晶体离体的瞬间,内部那微缩的唇形纹路骤然剧烈震动,发出一声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微哀鸣,随即寸寸断裂。
迈克将这片碎裂的晶体浸入随身携带的一瓶特制药液中。
透明的液体立刻翻涌起无数血色气泡,水面之上,竟浮现出一行断断续续的文字:“她们没死/被删了/名字是钥匙”。
他冷笑一声,收好药瓶,抬头望向那道已经愈合了大半的巨大裂痕。
那不是修复,是封缄。
是一座用更强大的规则之力,将无数呐喊与真相强行压制、囚禁的牢笼。
每一次看似“平静”的钟声回响,都是千万次无声呐喊的压缩。
“好啊,”他低声自语,”
他的指尖,覆盖着霸气,悄无声息地在愈合的铜壁之上,刻下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反向螺旋纹。
那印记,与当年金狮子史基的船舵贯穿他头颅时,在他灵魂深处留下的记忆烙印,一般无二。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口钟,在他的共感之下,同样可以成为一艘悬于天际、载满亡魂的船。
一切布置妥当,迈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皇城内外,暂时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然而无人察觉,在这座巨大宫城的肌理之下,一种比铜丝更古老、比怨念更坚韧的脉络,正从千百年的沉睡中苏醒,顺着那些新生的共鸣节点,悄然向着那最森严、最黑暗的禁地深处,探出了第一根无声的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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