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逆着光，站着两道身影。
不，是三道，四道，五道。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一身利落的黑色长风衣，将她衬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夜风灌入大门，吹起她的衣角和长发，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俏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眸子，穿透了数百人的会场，越过了璀璨的灯光，死死地钉在了舞台前那个僵硬的身影上。
闻人语。
在她身后，是如同铁塔般沉默的雷啸。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将门口的光线都吞噬了一部分，形成了一片沉重的阴影。
再往后，是几个穿着朴素工装的老人。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被岁月和机油侵蚀的沟壑，手上是洗不掉的老茧，眼神里有紧张，有畏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豁出一切的决绝。
这支奇怪的队伍，与这个金碧辉煌、衣香鬓影的会场，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不像来参加宴会的，倒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闯进来的，身上还带着那个世界的风霜与硝烟。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会场里数百号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像带，所有人都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表情凝固在脸上。
“我靠……”
媒体区，那个刚才还在奋笔疾书的年轻记者，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手里的笔都忘了动。
“这……这是什么情况？抢亲还是砸场子？剧本上没这段啊！”
他旁边的老摄影师反应最快，已经“咔嚓咔嚓”地将镜头从王振武身上，猛地摇向了门口的闻人语，快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这才是大新闻！
“保安！保安呢！都死哪儿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振武，他那张因为得意而涨红的脸，此刻因为惊怒而变成了猪肝色。他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重重落下，指着门口的方向，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咆哮。
“把这几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从两侧冲了过来，手里挥舞着橡胶警棍。
“干什么的！出去！”
“不许在这里捣乱！”
然而，他们还没冲到闻人语面前。
雷啸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从闻人语身后，向前跨了一步。
就这一步。
他如山岳般的身躯，便将后面所有人都护在了身后。
“滚。”
一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冲过来的几个保安心口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煞气。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保安，感觉自己仿佛一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双腿一软，竟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再也不敢寸进分毫。他们看着雷啸那双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眼睛，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废物！”
王振武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敢自己上，只能回头看向主桌。
主桌上，顾氏集团的最高层们，脸色各异。
顾明哲的脸上，已经没了半点笑意。
他缓缓站起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瞬间笼罩了全场。
“保安部是干什么吃的！”
他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呵斥。
“把这些捣乱的人，扔出去！”
有了最高指令，更多的保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王振武见状，胆气又壮了起来，他指着闻人语，色厉内荏地吼道：“闻人语，我看你是疯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想在这里闹事，是想让启航明天就从江城消失吗！”
面对着数百人的目光，面对着顾氏高层的威压，面对着王振武的咆哮。
闻人语终于动了。
她迈开脚步，无视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保安，径直向着舞台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雷啸沉默地跟在她身侧，像一尊最忠诚的移动壁垒，那些保安被他的气场所慑，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全场的焦点，在这一刻，被这对男女强行从王振武的身上夺走，汇聚到了他们身上。
“站住！”
顾明哲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真正的怒意。
闻人语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主桌上的顾明哲，又看了一眼舞台上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王振武。
她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质问，只是缓缓举起了右手。
她的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毫不起眼的U盘。
“顾总，各位。”
她的声音响起，清冷，但透过会场的音响，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不是来闹事的。”
“王厂长即将上台接受表彰，我只是代表启航精密，来为他送上一份迟到的贺礼。”
她晃了晃手中的U盘。
“顺便，也请在座的各位媒体朋友，各位来宾，一同见证一个被光环所掩盖的，小小的真相。”
“贺礼？”
“真相？”
所有人都愣住了。
媒体记者们更是兴奋得浑身颤抖，镜头死死地对准了闻人语和她手中的那个U盘。
这哪里是贺礼？
这分明是一封来自地狱的请柬！
顾明哲双眼微眯，死死地盯着闻人语。
他从这个女人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只有一种手握王牌的绝对自信。
他沉默了。
一个能悄无声息地让他的工厂停摆，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掀起如此风浪的女人，她手里握着的，会是什么东西？
如果现在强行把她赶出去，这件事被捅到外面，只会发酵得更加不可收拾。
到时候，丢的就不只是第一机械厂的脸，而是整个顾氏集团的脸。
两害相权取其轻。
最终，顾明哲没有再下令驱赶，而是缓缓坐了回去，沉声道。
“你要做什么？”
短短五个字，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给了闻人语一个机会。
王振武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顾总！不能让她胡来啊！她……”
他想阻止，但闻人语已经不再看他。
得到了默许，闻人语径直走向了舞台侧面的技术控制台。
那个负责播放ppt的技术人员，已经吓傻了，呆呆地看着这个如同女王般走来的女人，不知所措。
“借用一下。”
闻人语的声音不带感情。
她没等对方同意，便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技术人员惊愕的目光中，将那个黑色的U盘，稳稳地插进了控制台的USb接口。
“滴”的一声轻响。
在寂静的会场里，仿佛一声惊雷。
闻人语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舞台上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钢铁卫士”。
她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下一秒。
舞台后方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王振武那张经过精修的、光辉伟岸的宣传照，瞬间消失。
屏幕，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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