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哗啦——”
佳美超市里，热火朝天。
雷啸光着膀子，浑身汗水在灯光下闪着油光，手里抡着一把八磅大锤，正对着一面摇摇欲坠的货架，进行最后的“物理超度”。
“都他妈给我让开点！”他一声大吼，手臂肌肉坟起，“看我给它来个了断！”
锤落，铁架子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
几个老员工看得心惊肉跳，却又觉得莫名解气。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砸烂一个旧世界，才能建立一个新王朝！
另一边，苏眉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与这片“施工现场”格格不入。
她捏着鼻子，躲开飞扬的尘土，将一份打印出来的，厚厚的名单塞给方辰。
“这是我托关系搞来的，全京城排得上号的生鲜和日用品供应商，都在上面了。”
她指着名单前几位，语气里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兴奋。
“尤其是这个‘绿野农庄’，他们家专供有机蔬菜，是华联最大的供货商之一。我们要是能从他这撕开一个口子，就等于直接捅了赵海平的腰子！”
方辰扶了扶眼镜，看着名单，眼神也亮了。
闻人语给的资金很充裕，他们的底气，前所未有的足。
一个负责拆家，一个负责建家。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希望的味道。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即将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
然而，风暴的酝酿，总是在最平静的海面之下。
国贸三期，华联总部。
赵海平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十几个京城最大的生鲜、粮油、日用品供应商的头头，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面前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赵海平没有坐在他那张价值六位数的办公桌后。
他只是闲庭信步般，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手里把玩着一支精致的钢笔。
钢笔在指尖翻飞，每一次旋转，都敲在众人紧张的神经上。
“各位，”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最近，京城来了个有意思的，捡破烂的朋友。”
“听说，她最近手头宽裕了，想找各位，进点货。”
没人敢接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赵海平笑了笑，走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面前，那是京城最大的蔬菜批发商，人称“菜王”的王老板。
他伸出手，亲切地帮王老板整理了一下领带。
“王老板，听说你昨天，跟那个佳美超市的人，聊得挺开心啊？”
王老板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脸上的肥肉哆嗦着，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有的事，赵总！就是……就是随便问问，我一句都没答应啊！”
“哦？是吗？”
赵海平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繁华。
“诸位，我赵海平做生意，不喜欢拐弯抹角。”
“今天请大家来，就一件事。”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从今天起，我华联的采购单，会增加百分之三十。”
“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谁要是敢给那个‘佳美超市’，供一根葱，一片纸，一瓶水。”
“那他，和他的公司，将永远从我华联的供应商名单里，消失。”
“我说到，做到。”
整个办公室，死一样的寂静。
百分之三十的采购单！
这是天大的诱惑！
而那份威胁，更是致命的毒药！
在京城，失去华联这个客户，就等于被整个行业判了死刑。
没人敢赌。
“赵总英明！”
“我们坚决拥护赵总的决定！”
“什么佳美破烂，我们听都没听过！”
短暂的死寂后，是争先恐后的，山呼海啸般的表态。
赵海平满意地笑了。
他要的，不是一场商业竞争。
他要的，是一场不见血的，围剿和屠杀。
……
两天后。
佳美超市那间临时拼凑起来的办公室里，气氛从天堂，直坠地狱。
雷啸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里的电话本狠狠摔在地上，电话本被摔得散了架，纸页纷飞。
“操！”
他双眼通红，像一头困兽。
“邪了门了！真他妈的邪了门了！”
整整两天，他和苏眉，带着团队，打了不下三百个电话。
结果，只有一个。
“对不起，我们老板不在。”
“不好意思，我们最近产能不足。”
“啊？佳美超市？没听过，你打错了吧？”
“我们已经签了独家供货协议了，抱歉啊。”
昨天还热情客气，恨不得当场就签合同的供应商们，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得了失忆症的陌生人。
电话不是打不通，就是被用各种蹩脚的理由，客气又坚决地拒绝。
苏眉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她引以为傲的人脉和口才，在这堵看不见的墙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超市的硬装，已经基本完成了。
空旷的场地上，崭新的货架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只等着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填满。
可现在，别说商品了。
他们连一包盐，一卷卫生纸，都进不来！
一个装修得再漂亮，却没有货卖的超市，那叫超市吗？
那叫停尸房！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一种巨大的，无力的恐慌，像病毒一样在团队里蔓延。
就在这时，被请来坐镇的李建国，口袋里那台老旧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深夜打来的。
李建国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与他有些私交的小供应商，声音压得极低，像做贼一样。
“李老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打的电话……”
“是华联……是赵海平……”
“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叫过去了……他放话了，谁敢给你们供货，谁就死……”
电话挂断。
李建国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过了许久，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人群。
他看着一张张焦急而迷茫的脸，沙哑地，把那个消息，复述了一遍。
“轰——”
办公室里，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彻底掐灭。
所有人都懵了。
“封杀……这是全行业的供应链封杀……”方辰扶着桌子，喃喃自语，他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降维打击。他不是要打败我们，他是要让我们，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王八蛋！”雷啸一拳砸在墙上，墙皮扑簌簌地往下掉，他的指关节一片血肉模糊，“老子现在就去剁了那个姓赵的孙子！”
“没用的。”
苏眉的声音，透着一股死灰般的绝望。
她惨笑一声。
“这不是竞争。”
“这是谋杀。”
有店无货。
他们被活活地，逼入了绝境。
整个团队，就像一群被投入真空玻璃罩里的小白鼠，眼睁睁地看着空气被一点点抽干，无力挣扎，只能等待窒息而死。
一片死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闻人语。
她正站在焕然一新的超市大厅中央。
崭新的地砖，雪白的墙壁，整齐的货架。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生。
却也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她听完了李建国的话，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干净的玻璃门，望向了街对面那栋大楼上，“华联超市”四个霓虹闪烁的巨大招牌。
眼神，冰冷如雪。
她转过身，看着自己这支几乎快要崩溃的团队，平静地开了口。
“常规的路，被堵死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打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我们就走一条，没人走过的野路。”
她走到雷啸面前。
“雷啸。”
“是！闻人董！”雷啸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像一个等待命令的士兵。
“给你五十万现金。”闻人-语看着他，“今天晚上，你带上所有信得过的人，分头去京城五环外，所有的村镇，所有的集市。不要找批发商，就去找那些天不亮就拉着一板车菜，进城来卖的老农。”
“见到一个，拦下一个。他车上有什么，我们就要什么。不用问价，直接包圆，现金当场结清！”
“我要你，在明天天亮之前，把这些空荡荡的货架，给我塞满！”
雷啸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他妈……是游击战的打法啊！
“是！保证完成任务！”他一声大吼，转身就走，刚才的颓废一扫而空。
苏眉和方辰都愣住了。
这……这能行吗？
这简直是胡闹！
不等他们提出疑问，闻人语又转向了方辰。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方辰。”
“闻人董，您吩咐。”
“你现在，放下手头所有工作。给我去干一件事。”
闻人-语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包括李建国在内，都觉得她是不是疯了的命令。
“去把街角那个‘老王修鞋铺’，给我买下来。”
“连人带他那个破工作台，一起请到我们超市里来。”
“我要把他，摆在整个超市，最显眼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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