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的脚步停在门槛前。
她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冷冽的轮廓在门外透进来的光线下,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
“雷啸,你在外面等我。”
“闻总。”
雷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持。
“让他进来。”
郑国强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些事,多一个人听到,你或许……会更相信。”
闻人语沉默了片刻。
她转过身,重新走回会客厅,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雷啸跟了进来,像一座沉默的铁塔,站在她的身后,将她与身后的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会客厅里的气氛变了。
如果说刚才,这里是清算战败者的审判庭。
那么现在,这里更像是一个即将开启的,封存着古老诅咒的墓室。
郑国强没有立刻开口。
他用一种极其缓慢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的动作,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他佝偻着背,蹒跚地走向会客厅侧面那道通往书房的月亮门。
他的背影,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无比渺小而又萧索。
书房里没有开灯。
郑国强消失在黑暗中,只传来一阵摸索和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片刻之后。
他再次走了出来。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通体由一种色泽深沉如墨的木料制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盒子不大,但郑国强抱着它,却像是抱着一块沉重的墓碑,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他回到茶几前,将那个木盒,轻轻地,放在了闻人语面前的桌面上。
“咚。”
一声闷响。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在了人的心脏上。
闻人语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木盒上。
盒子的表面,没有锁。
却雕刻着无数繁复、扭曲、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几何学逻辑的诡异花纹。
那些花纹盘旋交错,形成一个又一个深邃的漩涡,看久了,仿佛能将人的心神都吸进去。
这个盒子,和她从郑国强那里得到的那枚徽章,源自同一种令人不安的、邪异的风格。
郑国强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眼神里混杂着刻骨的恐惧,与一丝解脱般的悔恨。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摩擦声。
“郑家的崛起……”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刚才还要嘶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不是从我开始的。”
“是从我父亲那一辈开始的。”
“所有人都以为,我郑家是靠着时代的红利,靠着我自己的手腕,才有了今天。”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错了。”
“我们……只是被选中的代理人。”
闻人语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她安静地听着,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猎物说出最后的遗言。
“我父亲当年,只是一个在码头上扛包的苦力,一次意外,他救了一个人。”
郑国强陷入了回忆,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遥远的恐惧。
“那个人,给了我父亲第一笔钱,一笔在当时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他说,他看中了我父亲的野心和狠劲。”
“他说,他们可以提供资金,提供信息,提供人脉,帮我郑家扫清一切障碍。”
“代价……”
郑国强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他缓了很久,才继续说道。
“代价是,郑家必须成为他们的‘代理人’。”
“我们赚到的每一笔钱,都要按固定的比例上缴。”
“我们必须无条件执行他们下达的,任何命令。”
闻人语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这些话,印证了她最坏的猜想。
郑国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闻人语。
“你父亲,闻向天。”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是个天才。”
“一个真正的商业天才。”
“在那个年代,他就看懂了供应链的价值,他想要整合整个北方的零售渠道。如果让他做成了,京城……乃至整个华夏北方,都不会有我郑国强的立足之地。”
“他挡了我的路。”
“更重要的……”
郑国强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他也挡了‘他们’的路。”
“所以,我收到了‘暗示’。”
“一个清除障碍的暗示。”
“我用了所有卑劣的手段,伪造合同,买通内鬼,制造资金链断裂的假象……一步步,把他逼上了绝路。”
郑国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
“我以为,我只是在为自己扫清对手。”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我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一把用来清除掉另一个不听话的,更优秀的天才的刀。”
“闻向天太骄傲了,他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所以他必须死。”
会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闻人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一直以为,父亲的死,是商业斗争的失败,是人心险恶的背叛。
她从未想过,在那场看似普通的商战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来自更高层面的黑手。
她两世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更加沉重与绝望的意义。
郑国强睁开眼,眼神已经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他看着闻人语,那眼神像是在看过去的自己。
“他们扶持你,也可以随时毁灭你。”
“他们欣赏你的能力,也会在你失去价值,或者试图反抗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你碾碎。”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缓缓地,将那个古老的木盒,向闻人语的方向,推了过去。
“他们自称为……”
“深渊议会。”
当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时,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郑国强看着闻人语,用尽最后的气力,说出了那句彻底颠覆闻人语认知的,最终的判词。
“我输给你,不是输在商业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到极致的自嘲。
“而是因为我……失去了被他们利用的价值。”
“而你,是他们选中的,新的,更锋利的刀。”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瘫软在了太师椅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闻人语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盒。
郑国强的话,像一把钥匙,解开了她心中所有的疑惑,却也同时,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地狱的大门。
她的胜利,她的复仇,她引以为傲的商业手段。
原来,都只是在那个名为“深渊议会”的棋盘上,一步可有可无的棋。
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她只是他们用来更换棋子时,随手丢弃的工具。
良久。
闻人语伸出手。
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冰冷、古老的木盒。
盒子里,究竟藏着什么?
是成为下一任代理人的“恩赐”?
还是……一份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死亡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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