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语嘶哑的三个字,像石子投入深渊,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并非空无一物。
它像是一头无形的巨兽,正在缓慢地、饶有兴致地咀嚼着她刚刚吐出的,那份夹杂着鲜血与绝望的疑问。
时间,失去了意义。
每一秒,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铁钎,从她的耳蜗,一寸寸地,钉入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闻人语能感觉到,对方在听。
不,不是听。
是在“观察”。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程序员,看着屏幕上的一行代码,在崩溃的边缘,发出了最后一次无效的请求。
这种被彻底洞穿,被完全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比身体的剧痛,更加令人窒息。
“游戏……”
“棋子……”
这两个词,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碾碎了她重生以来建立的一切。
她所憎恨的顾明哲。
她所鄙夷的白芷。
她一步步蚕食,最终彻底吞下的华联集团。
她和秦晚、方辰他们,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用智慧和汗水浇筑起的,那个名为“新世界”的商业帝国。
所有她为之骄傲的,为之浴血奋战的,都只是……一场游戏?
一股荒谬到极致的悲凉,混杂着滔天的怒火,从她灵魂的废墟中重新燃起。
这股火焰,让她找回了一丝力量。
她紧紧攥着那冰冷的电话听筒,指甲深陷入塑料外壳,仿佛要将其捏碎。
“你们……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不属于失败者的,属于闻人语本人的,那种即便身处地狱也要问个明白的执拗。
“邀请函……是什么?”
她要一个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会让她万劫不复。
她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为一个笑话。
电话那头,那个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它没有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
仿佛她的质问,就像孩童的啼哭,根本不值得回应。
那个声音的语调,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那种宣告式的冰冷。
而是多了一种……近乎于咏叹的,带着俯瞰众生般的,一丝虚无缥缈的悲悯。
“邀请函,会指引你。”
“它会让你有机会……”
声音在这里,出现了一个极不寻常的停顿。
仿佛是在无数种可能性中,挑选着一个最合适的,凡人能够理解的词汇。
闻人语的心,被这个停顿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解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生机。
指引?
机会?
是加入他们,成为新的棋子?
还是……一个可以掀翻棋盘的机会?
就在她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那股不屈的意志再次抬头,试图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瞬间。
那个声音,用一种轻描淡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基本常识的语调,说完了后半句话。
“……欢迎来到……真正的世界。”
轰!
这六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
却像一道创世之初的惊雷,在闻人语的意识宇宙里,轰然炸响!
她脑海中那片由仇恨、谋划、荣耀、商业逻辑所构成的星空,在这一刻,被这六个字,彻底抹去。
所有的一切,都坍缩成了一个点。
一个巨大的,漆黑的,写满了荒谬的问号。
真正的……世界?
那她现在所在的,是什么?
她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是什么?
她刚刚赢得的那场震动全国的商业战争,又是什么?
是虚假的吗?
是一场梦吗?
是一个……更高维度存在所搭建的,一个名为“地球”的,巨大而逼真的……沙盘?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从听筒里传来。
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就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程序,自动关闭了进程。
闻人语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那部黑色的电话,从她松开的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板上。
忙音,终于消失。
极致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这间办公室。
但这一次的死寂,与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的寂静,是喧嚣散尽后的空旷。
而此刻的寂静,是世界崩塌后的虚无。
闻人语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办公桌。
她缓缓抬起头。
目光穿过那巨大的落地窗,望向窗外。
脚下,是江城璀璨的夜景。
车流如织,汇成一条条流光溢彩的金色河流。
万家灯火,如同一片沉默的星海,一直铺陈到天际线的尽头。
这是她征服的城市。
这是她打下的江山。
这是她亲手建立的,“新世界”的王座。
可此刻,在她的眼中。
这片繁华,这片真实,这片她为之奋斗的一切。
都变得……无比虚假。
无比脆弱。
它像是一幅画在幕布上的,无比精致,无比逼真的背景。
而刚刚那个电话,就是一只从幕布之外伸进来的手。
那只手,轻轻地,掀开了幕布的一角。
然后,用一个冰冷的声音告诉她:
“欢迎来到,真正的世界。”
闻人-语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那不是因为恐惧。
也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一种,当固有的世界观被彻底摧毁后,生命最本能的,迷茫与战栗。
她像一个从出生起就生活在洞穴里的人,一直以为墙壁上那些摇曳的影子,就是世界的全部。
直到今天,有人强行将她拖出了洞穴。
让她第一次,看到了洞穴之外的,那个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真正的太阳。
那光芒,刺目,灼热,足以将她连同她过去所有的认知,都焚烧成灰。
“呵呵……”
“呵……”
一阵低沉的,破碎的,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幽幽响起。
闻人语笑了。
她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眼泪混杂着嘴角的血迹,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笑自己的可悲。
她笑自己的无知。
她笑自己穷尽一生,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一个虚假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出无比投入的独角戏。
而真正的观众,甚至懒得为她鼓掌。
只是在落幕时,用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通知她,该去真正的片场了。
巨大的问号,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她的整个灵魂。
什么是……真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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