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怀抱坚实,却不带丝毫粗野。
一股清雅的药草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男子气息,瞬间包裹了甄姜。
这味道……和她想象中武夫的汗臭血腥味,天差地别。
她惊愕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眼前的男子,面容俊美如玉,气质温润,一身月白锦袍,更衬得他风姿卓绝。
这哪里是杀人如麻的武夫?分明是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刘景被撞得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后,低头看去。
怀中少女发髻微乱,一脸惊惶,泪痕未干的俏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松开手,温和地问道。
“姑娘无恙?”
声音清朗,带着一丝关切。
甄姜的心脏“怦怦”狂跳,脑中一片空白,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甄逸和张飞的大嗓门由远及近。
“大哥!你跑哪儿去了?俺还想跟你说说那晚的战况呢!”
张飞大步流星地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刘景和旁边的甄姜。
甄逸紧随其后,看到女儿和刘景站在一起,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笑容,上前介绍道。
“小女甄姜,顽劣不堪,冲撞了将军。”
说着,他郑重地向女儿引荐。
“姜儿,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荡寇将军,刘景刘明远。”
轰!
甄姜如遭雷击。
她的目光在俊朗不凡的刘景,和一旁豹头环眼、满脸憨笑的张飞之间来回移动。
所以……这个才是刘景?
那我刚才以为的那个黑脸大汉……
她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一张俏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张飞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
“诶?大哥,这不就是刚才撞你的那个小姑娘吗?”
甄姜的头垂得更低了。
……
宴席之上,宾主尽欢。
中山太守王济,与郡中一众文武官员、士族名流,轮番向刘景敬酒。
酒过三巡,王济放下酒杯,感慨道。
“黄巾之乱,荼毒冀州,幸有将军天降,方解我中山之围。”
“只是不知,此乱何时能了,天下何时能安?”
此问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这不仅是王济的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刘景放下酒箸,神色平静。
“黄巾之众,虽号百万,实则乃乌合之众。”
“其根源在于土地兼并,民不聊生。朝廷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即便剿灭了张角,日后还会有李角、王角。”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之计,唯有以雷霆手段,先平定明面上的叛乱。”
“再徐图良策,安抚流民,恢复生产,方可保一地之安宁。”
一番话,没有豪言壮语,却直指核心。
将在座众人只看到了军事上的胜利,他却已经看到了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这番见识,令满座文士无不叹服。
躲在屏风后偷看的甄姜,美眸中异彩连连,一颗心越跳越快。
原来,他不仅有盖世武功,更有经天纬地之才。
父亲……真的没有骗我。
这时,中山太守王济站起身来,高声说道。
“久闻刘将军乃范公高徒,太学甲榜第一,文采斐然!”
“今日大破黄巾,扬我大汉天威,此情此景,可否赋诗一首,以纪此不世之功?”
全场瞬间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刘景身上。
在汉代,文武是两个泾渭分明的圈子。
武将能打,但大多被文人视为“鄙夫”,不通文墨。
而刘景,一个以赫赫战功闻名的将军,真的能做出惊世诗篇吗?
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甄姜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刘景淡然一笑,缓缓起身。
“既是王太守雅兴,景,自当遵从。”
下人很快备好了笔墨绢帛。
刘景走到案前,略一沉吟,随即提笔挥毫。
一行行铁画银钩的字迹,出现在白绢之上。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第一句念出,满堂哗然。
仅仅十个字,一幅战乱后城池残破,万物萧条的画面便跃然纸上。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王济身体一震,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
花鸟本是无情之物,但在诗人眼中,却也因这乱世而悲泣惊心。
此等意境,已是大家手笔!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这一句,瞬间击中了所有人的软肋。
在座之人,谁没有亲友身处乱世,谁不曾日夜盼望一封报平安的家书?
不少感性之人,已是眼眶泛红。
甄姜更是用手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刘景笔锋一转,写下最后一句。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诗成,掷笔。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这首诗,并非为了歌功颂德,而是道尽了战争的残酷,与离乱之人的悲苦。
其意境之高远,情感之沉郁,格局之宏大,远超众人想象。
这哪里是纪功诗,这分明是一首足以流传千古的惊世之作!
要知道,此时的诗歌主流还是乐府和五言诗,风格大多质朴。
而刘景这首格律工整、对仗精妙的五言律诗,简直是降维打击。
就像是在一群玩泥巴的小孩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
王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步冲上前,双手颤抖地捧起那方白绢,老泪纵横。
“神作!神作啊!”
“此诗一出,天下再无战事诗!”
甄逸紧随其后,一把从王济手中“抢”过绢帛,激动得满脸通红。
“王太守,此乃刘将军墨宝,您可不能独占!”
“将军,此诗可否赠予我甄家?逸,愿以此为传家之宝,世代供奉!”
刘景看着一脸狂热的甄逸,莞尔一笑。
“甄家主言重了,一首小诗而已,拿去便是。”
甄逸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绢帛卷起,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那副模样,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而屏风后的甄姜,痴痴地望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下,依旧淡然自若的身影。
她的一颗芳心,在这一刻,彻底沦陷。
什么风雅才子,什么世家公子,在这首惊艳了时代的诗篇面前,皆是萤火之光。
眼前的男人,是太阳。
……
宴席散去,归家的马车上。
甄逸抱着那卷绢帛,笑得合不拢嘴。
他斜眼看了看身旁安静得出奇的女儿,故意咳嗽一声。
“咳咳。”
“姜儿啊,为父给你找的这位夫婿,如何啊?”
甄姜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
她低着头,双手绞着衣带,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道。
“但凭……但凭父亲做主。”
甄逸闻言,抚须大笑,畅快淋漓。
成了!
他决定,明日就备上厚礼,亲自登门,向刘景正式提亲!
只是,已经有了一位貂蝉的刘景,会答应这门从天而降的政治联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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