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必要刻意引导。
“我想清楚的。”红妩忙道。
“嗯。”
明洛回以微笑，然后目送红妩拉着不知该说什么的小伙子离开，半点没关心嫁妆啥了。
这让明洛剩下的一点功夫有了事儿干，列嫁妆清单，不用搞得十里红妆，但必须实实在在。
另外还是尽调下对方的家底和情况，以免横生枝节，让红妩今后受罪。
这事儿交代给了在城南混得如鱼得水的姚九。
天黑前姚九就给了答复。
家庭没大毛病，婆婆是肯干的，小伙子是基本好评的，唯一一个差评的也是由于想结亲家失败而心生怨恨。
行吧。
红妩……按世俗标准来看，同样算不上‘清白’，非完璧，有过孩子，她觉得幸福就好。
“只是……”
姚九安比姚五多的那点心眼多半用在了卖关子上。
“你讲。”明洛笑着看他一眼。
“医师可记得王仁佑？”
嗯？王……仁佑？
这是谁？
“本来小的更不清楚，但小的仔细查了查，难怪觉得这名字熟悉，娘子之前来往的王姓官员，不就是他？”姚九安多少有点得意，他一直羡慕平成跑腿打探的活计，轻巧露脸还有赏。
“是他。”
明洛不解问：“他和这户人家什么关系？”
这王仁佑和她来往不多，特别是一年半载地，他俩并未见过，只是孝敬没少她是真。
算细水长流的饭票。
她记得不错的话，这个王姓了不得，和太原王氏的王似乎是同一个王，正经世家大族，李世民为幼子结亲的对象。
“他阿娘好像之前在王家做过活，左邻右舍常说有王家的奴仆给他阿娘送过冬的物资，挺亲厚的。”
姚九安发挥了自己拉家常的本事，打听地尽善尽美。
“喔，那挺好。”明洛打心底里不愿意红妩寻个一无所有的百姓，这年头的百姓不比后世，是真的有可能连饭都吃不饱，衣裳穿不起，而一个家里，最容易吃不饱穿不暖的就是第二性了。
“你也很好，要不说说看，要什么赏？”明洛心情不错，今晚她吩咐后厨做烤肉，就等着大快朵颐呢。
姚九安心里美得乐开了花，装作苦思冥想了半天，方期期艾艾说了，倒让明洛啼笑皆非。
“好说，都好说。”明洛从不小气，和姚九安说说笑笑下了楼，烤肉的香气已慢慢腾入了空中，激发着每个人的食欲。
夜幕降临时分，明扬医院的门诊楼几乎没了什么光亮，唯独后院处亮着温暖的光。
兴头上大家伙儿彼此玩笑，但总有煞风景的事。
明洛以为和她不会有关系，偏偏对方小跑过来站定后的视线第一锁定了她，再一看还是熟人。
姚五。
“嗯？怎么了？”她咬下竹签上的肉，嘴巴鼓鼓地问。
“是二嫂……是侄女，人不好了。医师能否去看一看？”姚五口齿都有点捋不清，但急切之意一望便知。
“自然要去。”
旁的好说，姚家的那场火，她至今刻骨铭心，即便姚家所有人看似都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赶到姚家所在，外头瞧不出猫腻，内里却翻了天。姚五所说的侄女，是颖娘和姚二的独生女儿，当年落地时明洛备了厚礼，算看着长大的女娃。
因着这些年衣食无忧，经济宽裕，姚二恢复地能够生活自理，这会睁着双空洞的眼看向迈进屋的明洛。
“宋医师。”
颖娘完全是拿明洛当救命稻草了。
明洛顾不上安慰她，先打量了下床榻上的小小女童，第一眼没吓到她，和那些将死之人的气息比，眼前的孩子显然无性命之忧。
“人哪里难受？”
她蹲在身子温声细语。
“都难受。”女童只说了三个字。
“她说有时气喘不上来，有时走路像踩在棉花上。”颖娘为这个发育比一般孩子迟缓的女儿操碎了心。
这孩子的情况明洛大致清楚，自小就体弱多病，拒食呕吐持续到了三岁，尿布疮也很吓人。
“这会是……？”明洛最怕病人症状模糊。
“刚起身要去给我俩倒水，忽然说路不会走了。”颖娘听完和天塌了般，和女儿再三确认后便急得上火。
要不姚五至少拖到明早带着侄女来医院。
多亏李承乾的存在，明洛凭借这模棱两可的病症描述联想到了极其可怕的糖尿病足。
但……她不敢信。
孩子才不到五岁啊。
是不是离谱了？
“把鞋袜脱了。”明洛和颖娘确认了下是哪只脚，先观察了外观，小小的脚有着珠圆玉润的可爱，白白净净的。
“是不是常有蚂蚁在脚上爬，有时会有刺痛感？像是有人拿针在扎？”
明洛几乎准确说出了一个五岁孩子描述不出的感受，女童拼命点头，还扯自己阿娘：“嗯，就是这样子。好疼就走不了。”
女童的认可令明洛心下微凉，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明洛在这刻还是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大概多久了？”
“就这一两个月。”女童因着明洛表达出了她的感受，对明洛的亲近度倍增，不知不觉凑了过来，可可爱爱的一只。
明洛尚且沉浸在糖尿病足的震撼里，思绪不如从前机敏，一旁的颖娘看在眼里，泪水不要钱地落。
“医师，你别不说话。”
颖娘和明洛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少，特别清楚如果病情不重的话，明洛态度绝不是如此。
“喔，喔。”明洛哑然失笑，这时开始把脉，凝眸片刻后道，“这病是先天的。”
颖娘深吸了口气，等着下文。
“而先天的病，一般都……”明洛到底没舍得盖棺定论，或者不必那么早浇灭颖娘的希望。
“一般都治不好，药石无效。”接话的是姚二，他坐在一处不起眼的榻前，眼神看着更加黯淡无光，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颖娘当即反驳：“不可能！宋医师都能让你起死回生。”说完她便哭得愈发伤心。
对一个失去过两个孩子的母亲而言，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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