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那句“自行筹措”伏兵的命令，如同一声闷雷，在帅帐内外有限的范围内炸响，随即又被更庞大的战争阴云所吞没。冯坤等将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愤懑，看向李文渊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将整支军队拖入深渊的疯子。自行筹措？在这伤兵满营、士气低迷的落鹰涧，除了他那支不伦不类的“杂牌军”和已经被“练”得半废的王胡子部，他还能从哪里“筹措”出足以伏击苍狼旗精锐的兵力？这简直是把军国大事当作儿戏！
然而，军令已下，无人敢当面质疑霍云的决断，尤其是在这敌军压境的关头。众人只能将满腹的疑虑和怒火强行压下，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各自奔赴自己的防区，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血战。
李文渊却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处，看着霍云在亲卫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向营帐内侧的床榻，那背影佝偻而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直到霍云的身影消失在帐幔之后，他才转身，面沉如水地走出了帅帐。
帐外，天色依旧阴沉，寒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营地里的忙碌景象更甚之前，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赵虎和百晓生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立刻迎了上来。
“大人？”赵虎瓮声问道，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战意。
李文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纷乱的人群，投向营地东南方向，那里是险峻山峦的轮廓，也是“一线天”所在的大致方位。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霍云那个传统防御计划的每一个细节，以及自己脑海中那刚刚成型、更为大胆，也更为冒险的念头。
霍云的计划，是标准的被动防御。依托落鹰涧地利，层层阻击，拖延时间。这个计划本身没有错，对于一个兵力不足、士气低落、物资匮乏的守军而言，这是最稳妥，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但它的核心问题在于——被动。
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险要地形和敌军的伤亡承受能力，如同将脖子伸入绞索，却指望刽子手会突然心软。北蛮不是蠢货，秃兀儿更是以狡诈着称。他们既然敢以五百轻骑为先锋直逼落鹰涧，必然有所依仗，要么是后续真有主力大军，要么就是掌握了营地的某些弱点，比如……内鬼提供的布防情报，或是找到了某条不为人知的隐秘路径。
固守，等于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敌人。一旦敌军找到薄弱点，或是不计伤亡地猛攻一点，这摇摇欲坠的防线很可能一触即溃。到那时，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更重要的是，霍云的身体……他还能支撑多久？一旦主帅倒下，这本就低迷的士气，恐怕会瞬间雪崩。
不能守，至少不能完全被动地守。
必须主动出击，打乱敌人的节奏，将战火燃烧在敌人预料不到的地方。哪怕只是迟滞其先锋，哪怕只是造成一些混乱，也能为主防线减轻压力，为可能存在的变数赢得时间。
一线天伏击，固然是奇招，但风险极大，正如冯坤所说，秃兀儿未必会上当。而且，伏击成功的前提，是能精准地将敌人引入陷阱，并且在狭小空间内迅速解决战斗，一旦缠斗起来，伏击部队自身也极难脱身。
需要更出其不意的手段。需要一种能让敌军未战先乱，甚至不战自溃的方式。
李文渊的意念沉入脑海，尝试着呼唤那极度不靠谱的“诸天随机坑爹系统”。自从上次【基础队列训练手册（镜像版）】之后，这系统就一直处于一种半沉寂状态，只有在遇到真正困境时，才会像抽风一样弹出几个选项。
果然，随着他意念集中，那熟悉的、带着廉价游戏UI风格的界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伴随着系统AI那充满热情却逻辑死机的声音：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军事困境：敌军精锐先锋逼近，己方士气低迷、资源匮乏、防御计划被动！诸天随机坑爹系统友情提供以下解决方案包，请宿主谨慎选择（系统概不负责后续发展哦~）！】
界面上弹出三个闪烁着不同光芒的选项框：
【N卡：高歌一曲退敌兵。效果：宿主于两军阵前引吭高歌，有极低概率触发敌军指挥官音乐共鸣，陷入沉思，暂缓进攻（备注：曲目随机，可能包括《忐忑》或《小苹果》）。奖励：无。】
【R卡：疑兵之计·草木皆兵。效果：利用现有资源，在营地外围制造大量假人、旗帜，营造援军已至的假象，有中等概率迷惑敌军前锋，使其犹豫不决（备注：遇大风或敌军细致侦察可能穿帮）。奖励：少量士气暂时提升。】
【SR卡：环保攻击·生化武器。效果：系统提供简易“臭气弹”制作配方及部分关键材料（如浓缩臭豆腐乳精华、鲱鱼罐头提纯物），利用营地现有条件（如粪便、腐败植物）大规模制造非致命性恶臭武器，对敌军马匹、士兵嗅觉造成毁灭性打击，极高概率引发混乱（备注：使用需注意风向，且可能对己方环境造成持续性污染，慎用！）。奖励：敌军先锋士气大幅下降，混乱度提升，有小概率缴获受惊战马。】
看着这三个选项，李文渊眼角微微抽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坑爹”。N卡纯属搞笑，R卡不过是拖延时间，而且效果存疑。唯有这个SR卡……
环保攻击·生化武器？
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刚穿越来时，用鲱鱼罐头混合臭豆腐乳熏跑地痞的场景。那种摧枯拉朽、无视物理防御的威力，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如果将其规模扩大，用在两军对阵之中……
想象一下，数百匹训练有素的战马，在冲锋途中突然被无法形容的、直击灵魂的恶臭笼罩，会是何等景象？那些习惯了血腥和杀戮的北蛮骑兵，面对这种超越他们理解范围的“攻击”，又会是何等反应？
混乱，几乎是必然的。而混乱，就是机会！
这个方案，看似荒诞不经，甚至有些下三滥，但在此刻的绝境中，却透着一股子邪异的可行性。它不需要精锐的伏兵，不需要复杂的战术，只需要一些……嗯，不太雅观的原材料，以及一个合适的释放时机和地点。
风险同样巨大。风向控制不好，可能先把自己人熏晕；这种手段一旦用出，必然引来敌我双方的鄙夷和恐惧，坐实他“妖人”、“瘟神”的名号；而且，其后续影响难以预料。
但是，比起坐以待毙，或是冒险进行成功率极低的一线天伏击，这个方案至少提供了一种低成本、高潜在回报的破局可能。
瞬息之间，李文渊心中已有决断。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对身旁的赵虎和百晓生沉声道：“走，回我们那边。”
回到他那片被孤立的核心区域，李文渊立刻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赵虎、百晓生、赛鲁班，以及刚刚被亲卫“请”过来的，脸色依旧难看的王胡子。
没有废话，李文渊直接开门见山，目光首先落在王胡子身上：“王哨官，霍将军已准我便宜行事，应对敌军先锋。现在，我需要你的人，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王胡子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带着明显的抵触：“巡阅使大人又要用什么‘破障凝心术’去对付北蛮子吗？只怕敌人没破障，我们先成了箭靶子！”
李文渊没有计较他的态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并非‘破障’。此次，需要借助一些……特别的手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要你们，在最短时间内，收集营地内所有能找到的……粪便，尤其是马粪，越多越好。另外，腐烂的草木、动物尸体，任何能产生浓烈气味的东西，都要。”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王胡子愣住了，连赵虎都瞪大了眼睛，百晓生脸上那惯有的惫懒也变成了错愕，只有赛鲁班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
收集粪便？腐烂物？这……这算什么任务？这比那分不清左右的操练更让人难以理解！
“大人！您这是……”王胡子脸涨得通红，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让他们这些百战老兵去掏粪挖腐？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是军令！”李文渊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王胡子的脸，“不想看着落鹰涧被攻破，不想看着你身边的兄弟被北蛮屠戮，就按我说的做！记住，你们现在归我节制，违令者，军法处置！”
王胡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但迎着李文渊那冰冷而坚定的目光，想起霍云那“自行筹措”的命令，他最终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猛虎，颓然低下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末将……遵令。”
“赛鲁班，”李文渊转向那位能工巧匠，“我给你一个配方和一些材料，你负责带人，按照要求，将收集到的东西进行……加工，制作成易于投掷的容器。要求只有一个，密封性要好，但在剧烈撞击下能轻易破裂，释放内部气体。”
赛鲁班看着李文渊递过来的一张写满古怪符号和说明的纸条，以及几个散发着微妙气味的瓷瓶，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属下尽力而为。”
“百晓生，你继续盯住野狼谷和敌军先锋动向，特别是他们选择的进攻路线和扎营地点，我要最精确的情报。”
“明白。”
“赵虎，你的人负责警戒和协助，确保制作过程不受干扰，同时，挑选一批臂力强的，准备使用这些……‘武器’。”
一道道命令下达，虽然内容匪夷所思，但李文渊的语气和神态，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笃定。
众人领命而去，尽管脸上依旧带着浓重的困惑和一丝荒诞感，但行动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很快，这片被孤立的营区，开始弥漫起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气味。
李文渊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东南方向，目光深邃。
他反对霍云完全被动的防御计划，选择了一条更为诡异，也更为险峻的道路。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生是死，但他知道，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
“环保攻击……生化武器……”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秃兀儿，希望你喜欢这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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